霜降 ◎王姿雯

霜降 ◎王姿雯
　
滅了，那最後一點
蟬鳴星火
在田地深處，最安靜的根
默默肥大成最圓滿的
孤寂
當你再度舉步，注意腳邊
濕答答的無聲
不會再有
什麼
清脆地
摔落
　
塵埃緩緩，生與死
緩緩
將髮束解開，新寡的姿態
落葉被集中起來
丈夫被集中起來
霧裡有手，劃開
一道偽裝取暖的殺意
有些人宣稱在有些時節
必須以燒毀整座村莊
來得到火光
　
越安靜的根越向
更冷的地方抽長
新的屋子裡新的孩子
戴著腳鐐出生
學說一種噤語
留在這緩緩
緩緩結束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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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姿雯，台南人，台北生活。台大外文系、英國華威大學文學碩士，曾獲林榮三文學獎、台北文學獎、葉紅女性詩獎等。
　
出版詩集《我會學著讓恐懼報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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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恆誼賞析：
　
當文學題及政治，常使用的意象是火炬與熱情，此處王姿雯的〈霜降〉，以靜與冷的姿態，去描述社會的現象，扣問、暗諷世人之間的關係，這裡的冷看似試圖與人世疏離，但讀者亦能在閱讀中看見作者仍存有盼望的眼神。
　
在首段我們讀到最後星火的熄滅，比起後方兩段，此處使用較多短句與自成一行的詞彙，營造出如火熄滅的聲音、最後一片綠意凋零的聲響，作者在一開始給予我們一幅黑與漸趨沉默的景象。
　
接下來本詩在第二段出現較多動態，可以注意到「解開」與「集中」這兩個語意對比的動詞，寡本是一個負面的詞彙，可作者在前方冠之解開束縛的形容，反而讓此字多了自由的感覺。接下來兩句，落葉與丈夫被集中了，我們可以思索，這樣的並陳關係裡，他們都是多餘的嗎?是否皆是曾經有用，後隨時間被集中毀棄的對象?
　
「霧裡有手，劃開/一道偽裝取暖的殺意/有些人宣稱在有些時節/必須以燒毀整座村莊/來得到火光」，這裡以直接的諷刺，陳述偽善者們手持的火光，只是燒傷無辜者後的剩餘，比起前段的靜黑，此處出現了光，卻愈顯冰涼。
　
最末一段，國度即將結束了，畫面在冷裡嘗試發聲，孩子從出生起就開始被禁止說某些語言，但作者道：「越安靜的根越向/更冷的地方抽長」，結束即是另一新的開始，我們得知國度並沒有向寒冷屈服，而是由靜默中尋找出入，從詩題〈霜降〉，看似對遠方無望的命題，到中間的揭示實情、末段的反抗，死寂裡，寡婦是新的，國度裡的孩子和屋子也是新的，而這是此詩對世界真正的願望。
　
美編：籃閔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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