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27日 星期日

在這個星球上 ◎鯨向海


在這個星球上 ◎鯨向海
 
回想起那些必須被稱之為「徹底」的情境
簡單地做出結論是不可原諒的
任何真理都應該接受異常狀況的考驗
那不得不用「例外」輕輕虛掩的瞬間
所謂科學文明史的輪廓突然清晰起來
那不論從什麼地方開始觀察
最後都將看見了的整個時空的命脈交錯
到處都是生命,南極游著企鵝,刨冰店走出一大群螞蟻
葉綠素與血紅素共享同一種化學結構
一杯水的死寂裡億萬隻不安的細菌
「尚未出現任何生命」種種遠古洪荒的感覺
變得如此遙不可及
我們在緩慢旋轉地地球上呼嘯而過
死亡與誕生同樣啓迪無數神秘心靈
一座森林擁有的想像力
超過全部詩人用以寫詩的總能量
而海,是沒有邊界沒有時效的
一種永遠無法觸及的濕意
類似的不平衡感覺中
我們猶如未曾真正存在過
直到學會掌握了真正能達成一些什麼的力量
直到在「如果這麼做」與「到底應不應該做」之間
爆發出令整個宇宙
無法忘卻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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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精神科醫師。
著有詩集《通緝犯》、《精神病院》、《大雄》、《犄角》、《A夢》、《每天都在膨脹》。
散文集《沿海岸線徵友》、《銀河系焊接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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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晨雨賞析:
 
在這個星球上,存在著海、森林、生命,構成了一切生機與可能。
 
我們試著分析本詩,將內容依序分為四段:一、討論生命必有例外,可知生命之複雜;二、生命個體間的「相似」或「相對」,相互輝映;三、跳脫當下時空,探問大自然、海的詩意;四、聚焦回渺小的人類,在消亡面前,「意志」是我們最耀眼的光芒。
 
綜上詮釋,本詩我們以四段進程來討論:
 
1.生命之錯綜複雜,永遠存在「例外」
 
「回想起那些必須被稱之為『徹底』的情境/簡單地做出結論是不可原諒的」、「任何真理都應該接受異常狀況的考驗」本詩開宗明義,告訴讀者一句事實:生命之複雜多元,以至於真理並不存在,異常才是常態。
 
「『例外』輕輕虛掩」,詩句中「虛掩」是有趣的動詞:「例外」彷彿偷偷溜進的風、抑或門縫中的微光,不可捉摸、曖昧不明。
 
讓人聯想到:求學時的自然科試卷,「OO都是XX」這類武斷結論,幾乎為錯誤敘述。不能小看生命的奧秘。
 
認知生命的龐大複雜,別以為可以輕易歸納、總結。自此,我們看見「科學文明史的輪廓」、「整個時空的命脈交錯」。
 
2.到處都是生命:個體間的巧合、對比
 
本詩寫至「到處都是生命」後,營造著充滿生機的熱鬧景象:「南極游著企鵝,刨冰店走出一大群螞蟻」,詩句中「南極」、「刨冰店」皆冷,對應生物是截然不同的「企鵝」、「螞蟻」,在同句對比下顯得詼諧有趣。
 
「葉綠素與血紅素共享同一種化學結構」:「葉綠素」是光合色素、製造氧氣;「血紅素」的功能則是運輸氧氣。存在於生物體內、似乎不相干的兩種物質,卻有著極相似的化學結構。生命的巧合令人會心一笑。
 
「一杯水的死寂裡億萬隻不安的細菌」──乍看無機質、死寂的水杯,其實蘊含著巨量的細菌個體,再次強調了生機盎然的畫面。
 
3.海,沒有邊界沒有時效:探問生命起源之處
 
跳脫「到處都是生命」的如今,將時間、空間的尺度拉大,本詩引領我們去尋找「『尚未出現任何生命』種種遠古洪荒的感覺」。
 
巨觀下,不論時空如何遷移,地球運轉亙古不變:「我們在緩慢旋轉地地球上呼嘯而過」。畢竟人類文明只佔地球歷史上的一小段時光,我們應當學習謙虛,自然萬物才是這個星球長久的居民,如本詩所說:「一座森林擁有的想像力/超過全部詩人用以寫詩的總能量」。
 
若回到尚無生命的遠古時代,海早已存在,如詩中所述:「而海,是沒有邊界沒有時效的」。海是這個星球上無聲的守望者,包容萬物,見證從無機物質到有機生命體的發生。海的存在是「一種永遠無法觸及的濕意」,具有某種動人的「詩意」。
 
4.渺小的我們,猶如未曾存在?
 
我們仰望自然萬物之巨大,如此不平衡的感覺:「我們猶如未曾真正存在過」。螻蟻般的我們,勢必對自身的存在感到遲疑。人類存在於這個星球上的時光,短暫、微小得不值一提。生命消失又誕生,一次次無情的輪迴,時間洪流未曾停下。
 
在一切消亡面前,弱小的我們究竟是什麼?有何特別?本詩給了浪漫的答案:「直到在『如果這麼做』與『到底應不應該做』之間/爆發出令整個宇宙/無法忘卻的光亮」。思考的意志,讓「存在」留下了痕跡;精神的力量,或許就是我們耀眼的光芒。
 
出生即是朝著死亡前進,但因為我們有所堅信,所以在這個星球上努力著。那樣的自己,能夠令整個宇宙都絢爛奪目,就是存在最好的證明。
 
在這個星球上,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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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編:驀地
圖片來源: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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