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21日 星期六

身體都記得 ◎徐珮芬

身體都記得我們曾經相擁睡過了
好天氣,差點錯過了電影
我的掌心一不小心記住了兩張票根的重量
後來再也捧不住
別人送的花
 
身體都記得那些寒流來襲的夜裏
冰冷的腳掌相互摩擦
在被窩中劃出一道道
流星,卻來不及許願:
神,請務必讓未來的我們
懂得遺忘此刻
 
倘若能把自己的身體裝進漂流瓶
關於你的回憶
是不是就能變成祕密
帶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遠到讓我忘記
你已經搬進
別人的身體
 
◎作者簡介
 
徐珮芬,花蓮人,清華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畢業。曾獲林榮三文學獎、清華大學月涵文學獎、周夢蝶詩獎等。曾出版詩集《還是要有傢俱才能活得不悲傷》(2015)、《在黑洞中我看見自己的眼睛》(2016,啟明)、《我只擔心雨會不會一直下到明天早上》(2017,啟明)、《夜行性動物》(2019,啟明)。
 
◎小編林于玄賞析
 
P:「這簡直是首爛詩。」
S:「不會吧。你看他們的表情。」
P:「你看那種濫情、直接、露骨、愛來愛去、恨來恨去……我絕無任何敵意,只是詩跟情緒之間我們通常會儘量想辦法讓它們離得愈遠愈好,沒有這麼確定的關係,我想就是這一類的『症狀展演』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確定你要把它當作詩嗎?會不會太不酷了?」〔註〕
S:「詩非得酷才行嗎?我覺得你們都太矜持了。」
P:「這一切多麼理所當然,戀愛然後失戀,失戀然後巴不得遺忘,遺忘來不及趕上已經又戀愛,一再重複老套至極到底有什麼好寫的?」
S:「我倒覺得你們都漏掉了『理所當然的』東西了。」
P:「這裡頭還有什麼好不理所當然?」
S:「他愛得如此轟轟烈烈誠心誠意,連不怎麼樣的天氣、不怎麼樣的電影、不怎麼樣的冬季、不怎麼樣的流星都一一記住了,用大腦記住了還不夠得用掌心用腳掌用整個身體記住,這不美嗎?當他說出記得,一切已經過去,這不美嗎?記得了又恨不得忘記,恨不得忘記身體還巴巴地記著,這不美嗎?」
P:「這……」
S:「我還沒說到身體呢,你看那身體誠實透頂,誠實到令人腦怒的地步了──不是有人這麼說嗎?說真話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身體不懂得撒謊,他隻字不敢提的想念,他下不了決心的遺忘,身體通通幫他說了,這多麼危險,大腦禁不起的,怪不得要腦怒呢。這甚至讓我想到電影裡的那首歌呢,那首歌是怎麼唱的呢?And every kind of memory/With strings that tie to you……因為身體記得,都是因為身體記得啊。」
P:「就只為一句身體記得嗎?」
S:「就只因一句身體記得。」
 
〔註〕出自李格弟/夏宇《這隻斑馬》
 
美術設計 @13
攝影創作 @pinglee.art
模特 @慈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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