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指責我找不到對的位置傷心 ◎寒鴉
1.
致所有破洞的人:
請不要指責我找不到對的位置傷心
我的傷心沒有行為能力
就像傷害的人都沒有責任能力
2.
「多數決萬歲!」
一名資深霸凌者如是說:
「多數決萬歲!」
一名資深被霸凌者如是說:
3.
不要學習寬容也別相信擁抱
儘管神說要寬恕他們所做的他們並不曉得
這世界自私與傷心的事已那麼多
讓我自私的討厭自私的人不可以嗎
我們該團結起來
團結的愛團結的人
團結起來憤怒團結起來恨
4.
就殺了他吧
把那些不屬於我們的人都殺死吧
□ □ 是一切問題的源頭
就算 □ □ 不是源頭
只要砍了 □ □
我們的淚就能斷水流
5.
但我其實不能說誰應該死
誰應該連坐
倘若那些社會上的汙點
某天連成線,而你被圈在裡面
6.
今夜我們不談傷心的事
傷心的事不該漆黑地說
祈禱明天陽光落下來的時候
我們就可以好好地哭
把所有破碎都修得好好的
再好好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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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寒鴉,1993年生,生而為人,後來寫詩。(稱不上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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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 冬眠詩文學社宣傳組
攝影來源:NIRZAR PANGARKAR (http://magdeleine.co/photo-nirzar-pangarkar-n-5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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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冬眠詩文學社指導老師.蕭上晏賞析
這幾年,年輕一輩的詩人越來越習慣描述自已的傷痛,糾結,身為異常者在這個社會裡跌跌撞撞磕碰出來的傷口。觀看這一個世代,我們不得不承認,能夠引發年輕人共鳴的作品,大抵上都表現出了異常個體在這個社會上不得不面對的窘境:一種「找不到對的位置」的焦慮。而這些表現和所謂前行代,甚至如今中生代的詩人相比顯然是有很大不同的。這導致他們能透過媒介發表的場域變得異常集中:除了衛生紙,你很難看到這種詩美學在其他詩刊上出現。
「這是詩嗎?」對於這類作品的質疑與責難不僅僅表現在學院派詩人的疑惑上,甚至影響到創作者本身,對自身美學信心的不足。
如果沒有被煉詩刊分享,寒鴉未必願意將這首詩稿投稿到晚安詩乃至於衛生紙,也就不會有機會出現在衛生紙上。他自己也承認,作品被採用,肯定確實給了他繼續書寫下去的信心。
<請不要指責我找不到對的位置傷心>寫作於小燈泡的母親就案件第一次公開發言前後。她對於失去孩子的傷痛與對犯人的態度表現雖然相當進步,然而顯不符合台灣社會傳統觀感的期待,於是一時之間竟被許多人指責不夠愛女兒,不配為人母。
於是寒鴉寫下這樣的開頭:
1.
致所有破洞的人:
請不要指責我找不到對的位置傷心
我的傷心沒有行為能力
就像傷害的人都沒有責任能力
<請不要指責我找不到對的位置傷心>採用組詩的形式進行,表現的形式如戲劇內的獨白,第一人稱的敘事觀點搭配上相對冷靜客觀的用字,卻烘托出了主體理智的悲傷,與控訴者的不負責任。
2.
「多數決萬歲!」
一名資深霸凌者如是說:
「多數決萬歲!」
一名資深被霸凌者如是說:
幸福的方式五花八門,痛苦卻幾乎總是整個社會結構下為求方便省事的麻木不仁,在第二個場景裡,寒鴉更進一步的將一個結構性的問題幾乎不做處理的丟出,讓讀者自己去判斷。
接著該詩來到第三區塊,視角再次跳躍,第一段詩是受害者,而第三段詩則表現出傷害者的自私與防衛:「這世界自私與傷心的事已那麼多/讓我自私的討厭自私的人不可以嗎/我們該團結起來/團結的愛團結的人/團結起來憤怒團結起來恨」
整首詩在第四段達到了高潮:
4.
就殺了他吧
把那些不屬於我們的人都殺死吧
□ □ 是一切問題的源頭
就算 □ □ 不是源頭
只要砍了 □ □
我們的淚就能斷水流
從鄭捷,到王景玉,到小燈泡透過填空的形式揭露所謂「正義與同理」不過是另一種不經思考,宣洩仇恨與社會焦慮的羔祭行為,一種社會集體只求消滅問題,不願探討深層成因的輕率舉動。虐貓者該打,吸毒者該關,犯罪者應該被隔離,集中管理以維護個體對於社會烏托邦的美好想像。
稍嫌可惜的是,在五六兩段,或許是驚覺情緒的高漲,寒鴉將筆調轉為緩和,試圖將焦點回歸到事件,承擔起撫慰的責任。可惜或許是語境轉折的太快,最終讓該詩的力量被削弱許多。前四段與後兩段之間讀起來的落差太大,可說是這首詩在效果表現上的遺憾。
然而,整理來說,這首詩仍屬佳作。扣除對形式技巧的分析,透過獨白,扮演,寒鴉點出了所謂「集體」,「正義」的盲點。每當重讀這首詩時,當中的字字句句總是能夠警醒自詡進步的筆者:自我膨脹與覺醒進步只有一線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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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冬眠詩文學社簡介
本為現代詩社,後改為現代文學寫作社團。日常舉辦文學星期五、讀書會、課後電影放映與文學診療室等活動。成員十餘人,習於群聚飲酒、寫作治療,主張以文涉事、向春天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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