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摹寫 ◎蕭宇翔

驚蟄摹寫　◎蕭宇翔

　

黑尾燕擊沉了

一片春綠的葉子

擊穿了地面

影子是全速之黑

　

失去了色彩的

牠的飛影，放大

還原為淺藍色噪音

使天空靜謐。風

成為一種隧道

　

冬眠如一顆種籽

我重獲了感官，初春之雷

使你的影子也開始脹大

雨結束了，在星期二早晨

我觸碰星期一的屍體

冰涼而鐵灰

一如上週末的天空

　

而今日陽光遍地

我撥開綠浪，我抬頭

閱讀雲，朗誦蝴蝶

以為雨消失了

大地卻寫滿刺眼的遺書

以為聲音是不可能再現的

但你的話語都在復萌

　

樹木們從不喊疼

當燕兒用嘴

輕輕拆掉綠色的壽衣

縫補成幼鳥的翅膀

死亡當前，如此赤裸

我們全然忘記

你只說：生活不堪一擊

　

我想捕捉所有的季風

但候鳥的背影，在我雙瞳

旋映出鐵黑的十字釘

難以迴避這離去

緩緩深陷，直至井底

再開鑿不出鉛墨

我聽見沉默的轟鳴

　

井邊，你未留痕跡

而我終於完成所有描摹

甚至不需要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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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蕭宇翔，生於1999年小寒，上升射手、月亮處女，現正學習於東華華文。拙作可見於各詩刊和報章雜誌。曾獲全球華文學生文學獎詩組首獎、中興湖全國徵文詩組二獎、奇萊文學獎詩與散文推薦獎。另有未出版詩集《墜落鳥的羽筆》曾入圍2019年周夢蝶詩獎決選。 喜歡華晨宇、波赫士、姜文，也喜歡港式飲茶、芒花和塔羅。 （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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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張寶云賞析：

　

有時我們不知道如何讓意象形成有機的整體，有時我們也不知道如何把內心隱微的觸動以藝術化的詩語言進行表述，我們一次次嘗試摹寫內在。創作者們在文字的陣法裡拆遷各種不同的材質與佈局，一寸寸地，去逼近或建築當下的意識之核，我們清晰地預感詩意就在彼端，就在各個俗詞套語之後，再之後，語言的邊界重新拓殖、再拓殖。

　

正因為曾經親眼目睹過這首詩的前世今生，仿如一同經歷過這首詩的一代、二代，到三代模型，那種近距離親見一朵花蕊綻開放光的時刻，不得不因此而感動。有人不耐煩於改詩，會覺得與其改詩，不如重寫一首還快些、還容易些。

然而要如何挪移、如何搬運觀者的視野，讓空間除了保持豐盈、甚且在細微處安放各種消息，情感還要自首至尾都不能偏斜走滑，保持清明的素質，像不懈地鍛鍊來回的平衡感，舉重若輕。

　

直到最後的話音方落，種種迴盪一波波漾開，文字裡的意味形成廣闊的理解和穎悟，由作者和讀者所共享的體驗於焉誕生，善美地亦復令人徘徊留戀地去追念當時的詩境有那些未能細品的環節。

　

宇翔此詩寫得是舊題，難得是在其中表達他個人獨特的感知。在季節的觸動中描敘景物，主體敏銳地覺察外界的變化、還有「我」與「你」之間拉伸的距離和情意，在靈活的意象擺闔間，處理內在幽微的念想。

　

猶是大學生的宇翔擅於一再調整文字的力道和方向，使語意既輕盈又能多層次開展，讀者可在每個段落間適時停駐並且寄存想像。

　

美術設計：Angle Lee

圖片來源：Angle Lee，https://unsplash.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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