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23日 星期五

下陷 ◎陳雋弘​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x @詩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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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陷 ◎陳雋弘​

──寫給我日漸消失的家鄉林邊​

 

不斷被抽走的​

這麼多年​

每當漲潮的時候​

就用沙袋的沈默去堵​

母親身體的裂口​

 

不斷被抽走的​

還有血​

一滴用血凝成的蓮霧​

比你的嘴唇還要紅​

時間就像白鷺鷥​

那樣停著​

走過季節的衰草​

堤防也下沉了​

再不用踮起腳尖​

就可以看到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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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船隻​

岸上的房子​

在記憶裡飄著​

魚腥味的黃昏​

 ​ ​ ​ ​ 

都隨著我的身高​

愈來愈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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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陳雋弘,1979年生,高師大國文所碩士,現任高雄女中教師。

  

曾獲時報文學獎新詩首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新詩首獎、台灣文學獎、吳濁流文藝獎、打狗文學獎、大武山文學獎、花蓮文學獎、詩路年度網路詩人、優秀青年詩人等。作品發表於各報紙副刊與雜誌,並被收入許多詩選中。曾出版限量詩集《面對》、《等待沒收》。

  

Blog 貧血的地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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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聲.字」特約撰稿人 蔡牧希 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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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的家鄉林邊,舊名為「林仔邊」,是屏東縣沿海鄉鎮之一。早期為平埔族放索社的活動範圍,因為樹林茂盛,漢人移民選在樹林邊開拓、形成聚落,便取名「林仔邊」,後期簡化為「林邊」。因為地處低窪,加上靠海的峰崎村、水利村以漁業養殖維生,衍生出超抽地下水導致地層下陷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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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篇首段直敘這長年以來的傷痛「不斷被抽走的⁄這麼多年⁄每當漲潮的時候⁄就用沙袋的沈默去堵⁄母親身體的裂口」。不斷吸附汙水、海水的沙袋,終究無以抵擋漫天而來的洪流。在八八風災之時,林邊曾一度滅頂於水域之下,自然反撲的警訊不容小覷。詩中的「沉默」,不僅言說了家鄉面臨大環境的無奈,也呈現了作者壓抑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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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壓抑的情緒,扭曲了詩境現實與幻象的界線。第二段「不斷被抽走的⁄還有血⁄一滴用血凝成的蓮霧⁄比你的嘴唇還要紅」當家鄉一吋一吋流失,外地對林邊的印象,仍是有名的黑珍珠蓮霧。以家鄉地土栽植的果肉,是心血,也是血汗,但外人嚐來都只是嘴邊珍饈。此番鬼魅血腥畫面,與魯迅《狂人日記》的禮教吃人,有異曲同工之妙,令人反思之餘,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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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沉沒,在日積月累的沉默下,逐漸顯影:「時間就像白鷺鷥⁄那樣停著⁄走過季節的衰草⁄堤防也下沉了⁄再不用踮起腳尖⁄就可以看到海了」在時間的凌遲下,家鄉逐步陷落,詩人的童年與想望,也隨之滅頂。以往踮起腳尖眺望的遠方,突然成了洶湧的海濤,不由分說地撲面而來。童年裡那些「海上的船隻⁄岸上的房子⁄在記憶裡飄著⁄魚腥味的黃昏」,都只能是曾經,是回憶裡的漁光倒影。詩篇此處的頓足,也許是一個沉思⁄沉默的橋段—我們究竟拿家鄉換了什麼回來?我們犧牲了自然環境,是不是換得想要的富庶與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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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再多的詰問,為時已晚。不可逆的童年時光,已然被抽走的骨髓血肉,都是黃昏裡的影子,最後隱沒於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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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末的回望「都隨著我的身高/愈來愈矮」,在成長的悵然與離鄉的必然之下,詩人做了某些決定。為家鄉發聲,即使是哀歌,在眾聲喧嘩之際,也不免為亂世之音。詩人沉鬱的筆調,輕輕敲響的自然的喪鐘,讓我們在繁榮的旗幟下駐足深思,再度回望那自然地土的風貌,想起那曾豢養我們成長的穹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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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編輯: @arteditor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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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陳雋弘 #下陷 #自然與人文的對話 #身高 #越來越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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