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18日 星期五

給我的哥哥米蓋 ——悼念他  ◎瓦烈赫César Vallejo

 



給我的哥哥米蓋 ——悼念他  ◎瓦烈赫César Vallejo(譯者:陳黎、張芬齡)


哥哥,今天我坐在門邊的板凳上,

在這裡,我們好想念你。

我記得我們常在這時候玩耍,媽媽

總撫著我們說:「不過,孩子們……」


此刻,我把自己藏起來,

一如以往,在這些黃昏的 

時刻,希望你找不到我。

穿過客廳,玄關,走廊。

然後你藏起來而我找不到你。

哥哥,我記得那遊戲玩得讓我們 

都哭了。


米蓋,在一個八月的晚上 

燈光剛亮,你藏起來了;

但你是悲傷,而不是高高興興地跑開。

而屬於那些逝去的黃昏的你的 

孿生的心,因為找不到你而不耐煩了。而現在 

陰影掉落進靈魂。


啊哥哥,不要讓大家等得太久,

快出來啊,好嗎?媽媽說不定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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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簡介


瓦烈赫 (César Vallejo,1892-1938),或譯為巴列霍。

  秘魯詩人瓦烈赫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拉丁美洲詩人之一。他的首部詩集《黑色的使者》有著尼加拉瓜詩人達利奧(Rubèn Darío, 1867-1916)和烏拉圭詩人埃雷拉.雷西格(Herrera y Reissig, 1875-1910)的影子。1920年,他以「政治騷擾」的罪名被拘禁了數個月,第二本詩集《Trilce》中的許多詩作即取材於此一影響其一生及創作的重大事件。


  在這幾本詩集裡,瓦烈赫開創了西班牙語詩歌在語言以及形式上多種前衛性之實驗,譬如排版的畫面效果以及新語彙的創建。瓦烈赫的意象落差也常扭曲得特別大,而且造句刻意斷裂,這顯示他與外在世界的疏離。對群體的渴望、對虛無和荒謬的感知,一直是瓦烈赫詩作的兩大主題,透過創新的革命方式在作品中表現。1923年以後的十年,他因對社會及政治運動產生興趣,開始用其他的文學方式表達其意念,甚至寫了一本嘲諷社會小說及一些劇本。直到1933年後(西班牙內戰前後),他才又重新致力於詩的創作,並於此時期大量地創作,然而因病痛纏身,1938年病逝於巴黎。 後期這些詩作,一直到他死後才出版——《西班牙,求你叫這杯離開我》、《人類的詩》。這本詩集編選了瓦烈赫各時期最好、最具代表性的詩作,生動刻繪了人類在面對死亡及無理性社會生活中的荒謬處境。

(出自《白石上的黑石:瓦烈赫詩選》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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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建賢 賞析


瓦烈赫這首〈給我的哥哥米蓋──悼念他〉並不難讀,詩中既沒有繁複的意象、深邃的哲思,文字也淺白易懂──然而,這正是本詩獨特而超群之處。散文式的語句在詩中作為一種寫作手法,使讀者在平鋪直敘之中,更能進入詩人呼告式的語境;我們彷彿聽見慟失兄長的瓦烈赫,試圖以平淡日常的口吻,呼喚著再也無法歸來的哥哥。


而最令人痛苦的莫過於這個「試圖」。


面對死亡如此嚴肅、巨大,如此令人痛不欲生的生命歷程,詩人非但不直接傾洩內心深沉真切的痛楚,還試圖逃避如許情緒。於是他寫:「啊哥哥,不要讓大家等得太久/快出來啊,好嗎?媽媽說不定在擔心了。」然而哥哥再也不會回來了。讀者明瞭,瓦烈赫更加明瞭,正是這種徒然而甚至有些荒謬的自欺欺人,寫盡了人們面對至親逝世的錯愕、茫然與失落。


「捉迷藏」作為全詩核心,具備雙重意義:童年時期關於兄長的記憶,以及死亡的象徵。詩人透過捉迷藏所隱含的迂迴心理──在這場遊戲中,躲藏既是為了不被找到,也是為了被找到──極寫兩人對於彼此的依賴性:「哥哥,我記得那遊戲玩得讓我們/都哭了。」童年時,兩人曾經因為找不到對方/不被對方找到而同聲哭泣,然而當死亡成為最後一場捉迷藏,「遊戲」就失去了終點,就連童年時的哭泣也成為一種奢侈的幸福。


逝世的哥哥彷彿仍獨自躲在某處,卻再也無法被任何人找到;活著的詩人也將耗費一生不斷尋覓,為了一個再也不可能找到的人。如此寂寞而令人心碎。


瓦烈赫的詩具有豐沛而強烈的情感,他以苦難作為書寫的動力,記錄下恐懼、孤寂、希望或者挫敗,為個人甚或時代的生命發出吶喊,在在撼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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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林宇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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