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6日 星期六

領悟  ◎貢薩洛.羅哈斯Gonzalo Rojas

 



領悟  ◎貢薩洛.羅哈斯Gonzalo Rojas(譯者:趙振江)


人慣於用身體說話,瞥一瞥

眼睛,堅定地

動一動耳朵,聳一聳鼻子

嗅一嗅空氣所佔的份額,

如此用眼睛和耳朵

打量在成長中

最後時日的非個人因素,

人習慣沉默。


頑固地堅持和蜜蜂的對話

以驅趕衰老;召集它們,

倘若不在便將它們創造,

告訴它們不會出現的語言,

以變得懶散向它們挑戰;

雄辯地堅持,為了生存的懶散。

蜜蜂們將他圍觀。


然後給墳墓吹風的段落來了

並求助與棺材相鄰的經驗。置身其內,

將玻璃的棺蓋蓋嚴。

夢見自己二十三歲並已在化身的輪子上。

為何二十三歲?磁性的指針不說明數字。

夢見自己是石英,一棵幾乎透明的丁香。


實際是在下雨。思想

或禮儀,實際是在下雨。

羊水的千年海鷗之雨。

於是耳朵從他的耳朵裡

出來,鼻子從他的鼻子裡,

眼睛從他的眼睛裡:人從他的人裡出來。

只聽人在心中講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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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簡介


Gonzalo Rojas(貢薩洛.羅哈斯1916~2011)被認為是當代最有影響力的智利詩人之一,在他四歲時做礦工的父親去世,與母親一同搬到 Concepción,就讀由德國耶穌會士經營的學校,使他從早年即受到德語文學以及德國浪漫主義文學的影響。作為「 Generación Literaria de 1938(1938文學世代)」運動的一員,他的作品在受超現實主義影響、延續拉美前衛文學的傳統之外,也強調描繪智利社會的衰落、礦工與其社群貧窮危險的處境。

(以上介紹取自memoriachilena與英國衛報發布的訃聞〈Gonzalo Rojas obitu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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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杯蓋 賞析


  「說話」為的是種溝通,而我們初初都是利用感官理解外在世界,並與自己溝通,透過這種溝通,我們進而可以得到最貼近表象層次的領悟。而這種領悟也是最頻繁密切的一種。我們自從降生到世上後,每人每天都自覺或不自覺的在演練。


  領悟使我們成長,但悟性仍有方法階段之別。當現階段這種原始、感官、表象的領悟慣性逐漸飽和死亡時,我們該如何突破?利用語言是可行的方法嗎?我們以為語言是幫助我們溝通、生存的媒介,正如同我們認為書寫能幫助我們記憶,但實際上,人類發明了紙筆之後,反而流失了記憶力;創造語言的時候,是否為了幫助我們理解世上的萬物,幫助我們生存,反而讓我們流失了自我本身對於萬物可能的、更進一步的體察?我認為這就是詩中所說「雄辯地堅持,為了生存的懶散。」是作者在領悟及語言之間辯證的結果。


  為了接受新的思想、觀念、體悟我們仍必須根本地「淨空」自己,排除自己已經存在的「成見」。語言在這裡被視為一種拖延我們淨空自己的機制。除了反諷的訊息之外,我們透過語言想要了悟的所有基本上都可被視作虛的,(包括以語言來理解語言本身),因為語言與我們所處的世界沒有連結,它的意義只存在於一個語言單位與另一個語言單位之間的比較。


  為了真正的領悟,我們仍要躺進「棺材」內,並將「玻璃的棺蓋蓋嚴」。以自己死亡作為象徵淨空的內心,在棺材裡面,我們將回顧自己與現階段相對的過往(夢見自己二十三歲並已在化身的輪子上。)以及逐漸讓過往、那些所阻礙自己進入新階段領悟的成見透明化(夢見自己是石英,一棵幾乎透明的丁香。)


  新的自己將後生於我們曩昔的死亡之地,新的領悟將包括理性的「思想」也銜接主觀的「禮拜」(所謂的宗教情懷也就是一種積極主觀、感性的情懷)。如同母體再次孕育出一個新的生命,我們的官能再生,沐浴在羊水裡,「耳朵從他的耳朵裡/出來,鼻子從他的鼻子裡,/眼睛從他的眼睛裡:人從他的人裡出來」。


  末段詩人以「只聽人在心中講述自己」來回扣最開始的「人慣於身體說話」,也就再次地強調,我們一切所領悟的場域都來與自己對話所創造出的空間。如同死亡後的重生,生命的領悟不在追尋自我,而是在創造自我。毀掉一個舊的自己,新的自己將以內省之姿從舊的自己蛻皮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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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張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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