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28日 星期六

__的捉迷藏 ◎若斯諾・孟

 



__的捉迷藏 ◎若斯諾・孟

 

在對面看我

出生的表情

是一種在巷子裡

遇到一隻熊的

那片森林

母親的手在緩緩燒著

煙拖得很長

我看著殘骸

旁邊的那隻熊

突然

帶我去溜滑梯下

扒開熊皮

裡面透著星光的

 

我不記得之後

是不是還能叫出

蝸牛的名字

雨在牆上旋轉

前方是

後方也是雨的

纏繞

纏繞

高過了樹林的樹

我只好躺下

讓水流在眼睛裡

想著某處的名字

一大片白蟻翅膀

落在臉上

我驚恐地大叫

樹從一百開始倒數

我趴在枯葉上

乾枯的葉

乾枯

沒有水的鬼

在遠方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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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若斯諾‧孟,可能是最靠近台灣中心的詩人。

 

好燙詩社成員,電子詩刊P.D.F《力量狗臉》創辦人之一。

 

曾出版詩集《臍間帶》、《三本恕不拆售》(鶇鶇、煮雪的人合著)、以及一本難以解釋的拆賣詩集。

 

(簡介引自若斯諾‧孟2021年詩集《喜劇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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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柄富賞析

 

本詩收於若斯諾‧孟2021年自費出版的詩集《喜劇收場》,作為當中的第一首詩,〈__的捉迷藏〉這填空的詩題彷彿正邀請讀者的參與,來為捉迷藏──這個有人躲藏、有鬼抓人的遊戲──填入一個主詞。這是人的遊戲,就直覺地讓人想填入自己的名字,並非唯一解,但困惑的讀者如果以這個角度來讀這一首詩,顯然是可以的。

 

「在對面看我/出生的表情」,讀完了「捉迷藏」又讀到「出生」 ,詩人把握了這兩件事的相同之處,開始為我們描述謎題。「是一種在巷子裡/遇到一隻熊的」,這兩行可以回頭補述「出生的表情」,也能作「那片森林」的前綴:在巷子裡竟然可以遇到一隻熊,顯然 (1)「看我出生」的那副表情是滿滿錯愕的WTF,又或者是 (2)「我出生」時的那副表情是滿滿錯愕的WTF,都有可能;然而若連讀「遇到一隻熊的那片森林」,熊與森林的連結又特別合理,森「林」和表「情」的押韻,也在聲音上彌補了意義的不明與斷裂(是表情如遇到一隻熊,或者表情如森林?)

 

透過分行,標點的取消,我們看到詩人有意將主詞混淆,以及將價值判斷之所以能夠完成的斷點給延長,以至於我們很難確定一句話在哪裡結束,讀者在當中迷路又切合捉迷藏的主題情境。熊本來是藉之形容的物,又成為故事裡的角色引領敘事者前進,見到熊的表情如果是他人見到「我」出生的表情,熊就似乎又能解讀為「我」的分身,當我「扒開熊皮/裡面透著星光的血」,顯然星光(宇宙)與熊(我)存在著某種血緣關係。

 

對於「我」是什麼,沒有定論,但我們總由認識外在來回顧自我,所以「能不能叫出蝸牛的名字」是重要的,「名字」這個概念也在詩的後半段開始被凸顯出來。「前方是/後方也是雨的/纏繞」,描述一種被元素所包圍,難以突破的半路窘境,雨是這樣讓你什麼也看不清楚,「高過了樹林的樹」同樣也讓人感受到觀察與命名的不能,所以敘事者「只好躺下/讓水流在眼睛裡/想著某處的名字」,與眼淚和悲傷共處,並執著守護、或者尋找某個名字(蝸牛、萬物、自己),作為自己的依靠。

 

這個「某處的名字」,我們如果換個方式來解讀整首詩,出生若是前一個狀態過渡到此世的分隔點,這個名字也或許是上輩子我們擁有的名字,那麼前半段中提到的殘骸也可能是我們前世的遺體。再回到這一段,被水包圍以及,「一大片白蟻翅膀/落在臉上」就可能是描述我們從母胎的羊水中破體而出的不適與恐懼;「樹從一百開始倒數」,新的人壽百年,新的捉迷藏遊戲又要開始了,樹的底下已經有許多乾枯的葉子證明著生命的消耗。而「沒有水的鬼」,可能是先行者(已經死去的我),也可能是後來者(等待我死去之後的下一個我),我們就在這兩種狀態裡死去活來;另一層是捉迷藏中鬼的角色意義,當鬼找到了人,遊戲又將重新開始。

 

詩人經常被視為、或者以命名者自居,為可感而不可說的經驗與感覺尋求表達,在這首詩裡我們看到若斯諾‧孟對「出生」──此幽微狀態的假設與描述,要讀懂這樣的一首詩當然也更挑戰讀者心智的投入程度,小編實際上也是在寫賞析的過程裡繪聲繪影地,慢慢完善了自己對這首詩的解釋,只能說給大家作參考。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再重讀一次這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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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編 :閔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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