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30日 星期五

夜晚 ◎阿萊杭德娜.皮扎尼克 Alejandra Pizarnik(汪天艾譯)


 


夜晚 ◎阿萊杭德娜.皮扎尼克 Alejandra Pizarnik(汪天艾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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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不懂夜晚

夜晚卻像是懂我,

甚至幫我彷彿它愛我,

用它的星辰覆蓋我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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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夜晚是生命太陽是死亡

也許夜晚是空無

所有關於它的猜想空無

所有經歷它的存在空無。

多少世紀巨大的空洞裡

也許詞語是唯一的存在

用它們的記憶抓撓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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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夜晚應該是認識悲慘的

吮吸我們的血與想法的悲慘。

它應該向我們的仰望投來憎惡

知道那裡面充滿興趣與不遇。

我卻聽見夜晚在我的骨縫裡慟哭。

它濃稠的淚水發狂

尖聲說有什麼永遠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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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次我們將重新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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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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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jandra Pizarnik(1936-1972),本名為Flora,擁有俄羅斯與斯拉夫血統的猶太裔阿根廷詩人,出生於布宜諾斯艾利斯。自幼便罹有長期失眠和各類精神病徵,19歲以Flora Pizarnik為名,出版了第一本詩集《La tierra más ajena_》(最遙遠的土地),青年時代旅居巴黎,與帕斯、柯塔薩爾等作家往來,曾獲布宜諾斯艾利斯市年度詩歌獎。生前最後幾年因抑鬱症多次出入精神病院,後於1972年吞藥自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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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命名術:皮扎尼克詩選》及《皮扎尼克:最後的天真》二書,前者收錄皮扎尼克各生命階段的詩作;後者則是由阿根廷著名作家塞薩爾・艾拉(César Aira)執筆的傳記,敘述並試圖分析患病早逝的詩人,究竟經歷了哪些追尋、矛盾與掙扎,孕育其詩藝的過程及「阿萊杭德娜」此一人格,最終如何成為 20 世紀中葉,拉美文學史中備受矚目的女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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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魚鰭 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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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語言作為夜的命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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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除了是黑、是悲傷,在詩人的眼裡還能是甚麼?當夜幕低垂,書寫悄悄點亮詩人生命的孤獨,既以溫柔、既以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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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詩收錄於《夜的命名術:皮扎尼克詩合集》輯二,由汪天艾翻譯,詩題〈夜晚〉恰巧回應此詩集書名。皮扎尼克一生在各類精神病徵中掙扎,詩裡以細膩的語言,寫出深沉的生命課題。「夜晚」不只是日常時間性的切分,更是對於靈魂創傷的指認與命名,是身體及心靈不為人知的晦暗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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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不懂夜晚」作為全詩開場,曾寫〈夜〉、〈夜晚墜落的光〉、〈工作與夜晚〉等詩人,她卻是寫了許多「夜」的詩人。第二句「夜晚卻像是懂我,」像是一種託付,道出夜晚與詩人深刻的羈絆理解,在被漆黑包圍的時間裡,以寫作轉化為字字句句的力量。「甚至幫我彷彿它愛我,/用它的星辰覆蓋我的意識。」詩人以「愛」詮釋夜,寫出夜晚最親密的陪伴,「星辰覆蓋」是自我對於意識的治癒與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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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縈繞呢喃和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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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段從敘事者「我」出發,特寫夜與個體的關係。第二段句首反覆使用「也許」,句尾則以「空無」作結,多次思辨生命之於夜晚、之於太陽的存有,並非絕對關係。一切自「詞語」、「空洞」和「記憶」擴散,記憶持續抓撓,不甚舒適的。「詞語」作為唯一的存在,是通向的生命本質的真理,「它」不只是夜晚,更是書寫者「我」對於自身生命狀態的爬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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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段質感相較其他段落更重,更清晰地描摹傷痛的輪廓並提出質疑,以「悲慘」為骨架,「淚水」、「仰望」、「骨縫」、「血」等身體姿態為血肉,指出夜晚的不確定性,層層疊加趨近「我們」、「我」再到「它」帶出隻身一人面對無盡黑暗巨大的孤獨徬徨,自己終究在銳利的「尖聲」裡,被遺棄、被永遠離開的狀態劃傷,呈現出具抽離感的自我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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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詩而重新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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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應第三段末句的「永遠離開」,本詩以「總有一次我們將重新存在。」單句成段作結,「總有」、「重新存在」峰迴路轉,精煉有力地收攏全作,由狹窄陰暗走向海闊天空的釋然,展現對存有的肯定與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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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詩集《夜的命名術:皮扎尼克詩合集》扉頁,引用皮扎尼克的話語寫道:「我想在一切終結的時候,能夠像一個真正的詩人那樣說:我們不是懦夫,我們做完了所有能做的。」皮扎尼克身為詩人,在靈魂悲劇裡面,透過語言創造自我救贖的路徑,意圖掙脫世界賦予她的枷鎖,穿透並解構悲傷,重新在書寫間走向黑暗的盡頭、重新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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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編輯:#魚鰭 https://vocus.cc/user/@yuchifish

美術設計:#李昱賢 @ahhsien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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