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15日 星期日

小腹 ◎陳克華


小腹 ◎陳克華
 
註定要隆起且
垂墜的
風箱
肝腸脾胃是容納慾望的機關
啟動肥腫的想像
 
他用一道動物的皮去束縛
戲稱是其中裝滿了啤酒
 
「父親式的肚子……未曾懷孕過的男人」
以這樣的方式
 
成為父親
 
--
 
◎作者簡介
 
陳克華,1961年生於臺灣花蓮,臺北醫學院畢業,美國哈佛醫學院博士後研究員。
 
曾參與「北極星詩社」,並曾任《現代詩》主編。榮總眼科主治醫師;陽明大學、輔仁大學,臺北醫學大學副教授。曾獲中國時報新詩獎、聯合報文學獎詩獎、全國學生文學獎、金鼎獎最佳歌詞獎、中國時報青年百傑獎、陽光詩獎、中國新詩學會「年度傑出詩人獎」、文薈獎等獎項。文字出版有詩集,小說集,散文集等近四十冊,有聲出版則有「凝視(陳克華詩歌吟唱專輯)」(巨禮文化),近年更從事視覺藝術創作,舉辦多次展覽並獲獎。近年來並有日文,德文版詩集出版。
  
--
 
攝影素材:小葵
美術設計:小葵
 
--
 
◎小編賞析
 
看到這首詩,小編不禁摸摸日益飽滿的的肚子。
 
這首〈小腹〉收錄在陳克華的詩集《身體詩》中,這是一本從發端到成書有著將近十年時間的詩集,透過對身體的觀察、摹寫,探索自身最幽微的意識。詩人借用了威廉.賴希的話:「你的身體就是你的潛意識」,於是身體也是詩。
 
「註定」兩字表示接下來說到的狀態,將是不可避免的未來、無法逃脫的命運且理所當然出現的。那小腹「註定」的命運為何呢?隆起但垂墜的風箱。小腹的隆起,其原因不只一個,但是隆起而垂墜的小腹,想來應當不可能是因懷孕而突起,那麼定當是裝了什麼東西。詩人以風箱比喻這樣的小腹,便表示小腹裏頭其實是空的,可以裝進很多東西,而腹部因呼吸而起伏的形象,與風箱也十分貼切。詩人接著進一步地去拆解,他說:「肝腸脾胃是容納慾望的機關」,這四個器官均屬消化系統的一部分,是以此處的慾望實指的應當是食慾,而過多的食慾,便造就了肥腫的身材。「想像」是未知但可想見的,恰恰呼應第一句的「註定」。
 
至於此處的慾望是否有什麼隱喻呢?小編以為,慾望其實也可以不單只是指食慾,小腹如風箱般容納各種慾望(尤其是與食慾密切相關的性慾),而慾望帶來了想像,因此「啟動肥腫的想像」也是說得通的。但如這樣解釋,要如何與「肝腸脾胃」有所關聯就不容易了,當然這些慾望說是源自於食慾而來也未可知。
 
因為小腹太大,為了讓小腹看起來小一些,也為了讓褲子可以穩當地穿好而不因褲頭撐開而鬆掉,用一條皮帶去束縛是有必要的。「一道動物的皮」是人為、規制的象徵,既束縛起小腹,同時也能遮住慾望,更多的是束縛起自己,同時也暗示著,小腹「註定」如此也是人為規制的。他「戲稱是其中裝滿了啤酒」,啤酒代表的意涵是「醉」、「渴望」、「歡愉」、「苦悶」、「應酬」等等,詩人在此自然是以「啤酒肚」的形象來書寫,但同時也藉著「啤酒」將慾望與內心情感連結起來。
 
那麼,是什麼樣的人會有這樣的小腹呢?第三段寫到「父親式的肚子……未曾懷孕過的男人」,詩人特別以引號標出,表示出人們對這樣的身材的看法(定見)。下一句「以這樣的方式」,則表示彷彿非得這樣子才能「成為」人們想像中的父親,一切都符合人為的規制。
 
詩人透過對一般人認知的小腹的摹寫,寫出了人們所認為父親的形象,將小腹與父親劃上等號,但是對詩人而言,這卻是對身體的箝制,同時也是對慾望、意識的箝制。「束縛」在詩中雖然只出現過這麼一次,但卻是整首詩的關鍵所在,因為一般人的定見如此,為符合人們心中的形象,身體和意識都得遭受這樣的束縛;詩人藉此要傳達的,其實是對身體和意識的解放與自主,不受人們定見所限制。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