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5日 星期六

[利文琪專欄/利利歷險記] 《暴風雨》節選

《暴風雨》節選  ◎著:#莎士比亞/譯:#楊牧


卡力班:
 
不用害怕,這島上到處都是聲音,
樂曲,和甜美的歌,愉悅而不傷人。
有時候我聽見一千種樂器琤瑽
在耳朵旁邊作響,有時是
各種詠嘆卻於我剛從長夢醒來當
下又將我催眠入睡,然後,夢中
恍惚覺得雲層打開了,對我顯示豐美
瑰麗隨時將墜落我的身體,使我——
每當覺醒——都哭著想回到夢裡。
 
CALIBAN
 
Be not afeard; the isle is full of noises,
Sounds and sweet airs, that give delight and hurt not.
Sometimes a thousand twangling instruments
Will hum about mine ears, and sometime voices
That, if I then had wak’d after long sleep,
Will make me sleep again: and then, in dreaming,
The clouds methought would open and show riches
Ready to drop upon me that, when I wak’d,
I cried to dream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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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提供:宸碩
美術設計:宸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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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莎士比亞(Shakespeare, 1564-1616)。英國作家,著有《哈姆雷特》、《李爾王》等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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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簡介
 
楊牧(1940)台灣詩人、散文家、學者。加州柏克萊大學比較文學博士,任教於台大、政大、東華大學、華盛頓大學。2013年獲得紐曼華語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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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利文祺賞析
 
《暴風雨》的故事為米蘭公爵頗羅斯倍羅、與其女兒米蘭達落難於蕞爾小島,在島上與與妖怪卡力班的服侍之下,幾年後與爭權的手足安東尼奧和解,順利回到米蘭。楊牧於一九九九年出版的《暴風雨》翻譯,表明了不只在翻譯的表現上,更是背後所寄予譯者的匠心,以及其試圖以翻譯介入台灣政治的企圖。此劇在西方評論家所認為最重要的,亦是楊牧所要突顯的,是「劇中和解的主題」。而根據曾珍珍的解析,楊牧譯本回應了台灣後殖民的歷史時空,因為楊牧「靈活引進台語與『台灣國語』,甚至容易造成與原作時代錯亂的現代物品職稱詞彙,將島國台灣的對應處境,若即若離地植入落難的魔法師,頗羅斯倍羅公爵,掌權的荒島」,透過此劇,能夠達到「族群和解,消泯歷史宿仇的可能」。(曾珍珍, 136)
 
一般學者將卡力班視為半人半魚的「怪物」,楊牧卻將此種解讀視為帝國主義之扭曲。在他的認知裡,卡力班乃為殖民時代的荒島原住民,乃為自然之子,楊牧說道:「如此熱中於尋覓失去的自然資源,他的清泉,沃原,山楂和花生豆子,他的藍樫鳥,小猴子,仙貝——而且樂於將這種種與人分享,在平等互信的條件之下」。曾珍珍認為,楊牧有意透過翻譯,以天籟般的詩歌替卡力班平反。(154)而這段卡力班對外來者解釋島上奇妙聲響的詩文,可窺探卡力班真摯、如詩一般的心靈。在我看來,如果將《暴風雨》的小島視為台灣的隱喻,並將卡力班視為原住民,楊牧在翻譯此段,是否也想起了台灣的風景,以及台灣島上各類的聲響?而劇中,外來者對島上各式迷離之聲的懼怕,是否也見證了台灣早期外來殖民,不管是漢人、日本人、荷蘭人等的拓荒過程?
 
有趣的是,張錯 (Dominic Cheung)編譯的台灣詩歌英譯選,亦以「The Isle Full of Noises」為名,提示了台灣詩歌的多元,以及巴赫丁式的眾聲喧嘩。兩位譯者不斷對《暴風雨》的回顧以及隱喻,將台灣與其連結之緊密。張錯的引用,暗示了台灣詩歌的天然、純樸、並多元,而楊牧則透過該劇的翻譯,宣示了更廣泛的台灣歷史,以及台灣之傷/殤,不管是白色恐怖、美麗島、林義雄事件,一種最終和解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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