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7日 星期五

一九九O年的七月 ◎Tranströmer/馬悅然 譯


 
葬禮。
我感覺到死者
比我自己
還讀得懂我的思想。
 
風琴沉默了。鳥在唱。
太陽下的墓穴。
我朋友的聲音
躲在分鐘的背後。
 
開回家的時候
夏天的光明,雨和寂靜
把我看透了
月亮把我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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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托馬斯.特朗斯特羅默 Tomas Tranströmer 
 
201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1931年出生於瑞典,23歲時發表首部作品《詩十七首》,轟動了整個瑞典文學界。
 
  托馬斯的創作圍繞死亡、歷史、記憶和大自然等主題,作品的特色在於獨特的隱喻,詩人最有名的隱喻之一為:「醒來就是從夢中往外跳傘」。
 
  1990年,因中風而幾乎失去說話能力且右半身癱瘓,但他仍持續創作並用左手彈琴,1996年發表作品《悲傷的鳳尾船》,2004年再推出新作《巨大的謎語》。
 
  2011年獲頒諾貝爾文學獎桂冠,得獎原因是:「因為透過他那簡練、透通的意象,我們以嶄新的方式體驗現實。」(“Because, through his condensed, translucent images, he gives us fresh access to reality.”)
 
  托馬斯一共發表了十二部詩集:《詩十七首》(1954);《路上的秘密》(1954);《未完成的天》(1962);《鐘聲與足跡》(1966);《黑暗中的視覺》(1970);《小徑》(1973);《東海》(1974);《真理的障礙》(1978);《狂暴的廣場》(1983);《為生者與活者》(1989);《悲傷的鳳尾船》(1996)與《巨大的謎語》(2004)。詩作已被譯成六十多種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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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沛容
攝影來源:Unsplash|Matthew Hen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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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在讀特朗斯特羅默的時候,最引人入目的莫過於他意象的安排手法,在緊密與緊密之間,詞的靈活調度在詩裡面不但節制,且能妥善地將情感引出。

小編認為〈一九九O年的七月〉這首詩是很好的範例,前兩段即進入簡單的葬禮場景,亡者轉換成能夠讀懂敘述者思想的形上活體,而第二段則是各類聲音上的演繹,人工製的風琴以擬人的姿態停止了演奏,但鳥卻繼續歌唱──更能凸顯死亡的寂靜;「我朋友的聲音/躲在分鐘的背後。」是敘述者認知到亡者(朋友)的存在(聲音)留存於時間(分鐘分秒)裏頭,這也呼應著第一段對於亡者看得懂活人的思想,彷彿死去的人更能參透世界,更能參透他者。讀到此,我們能注意到特朗斯特羅默在語詞上安排的用心,倘若「讀」得懂思想改成「聽」得懂思想,那麼整首詩的主軸便會直接轉換成主述者對於亡者的哀悼。試想,「讀」代表著亡者的主動,那麼是不是也可以帶出詩中的主述者有著對世界的疑惑?也能讓亡者不再是單純的屍體,而是更高的形上精神?

而到了第二段時,「聽」才正式登場,「我朋友的聲音/躲在分鐘的背後。」,像這位死去的朋友正努力地,偷偷地讀著作者那紛亂的心,儘管風琴不出聲,但鳥的歌唱像是回音一般,將亡者的存在悄悄地顯露出來。 最後一段更為精彩,「夏天的光明,雨和寂靜/把我看透了/月亮把我看透了。」,從第一段的「讀」,第二段的「聽」,在最後一段轉變成了「看」,此時我們發現夏天的光與雨、寂靜、月亮,他們即是朋友、即是亡者,他們聽著我,將我看透,把我讀熟,死亡並不是單純的逝去,亡者的存在藏在自然之中,藏在詞語之中。
 
若我們去搜尋特朗斯特羅默的生平,會發現詩人於西元一九九O年喪失了部分語言能力,我們也可以將這個線索帶入詩中,去揣測生與亡之間,是否代表著作者兩個極差的語言狀態。但小編傾向將重點擺在「不是悼亡的悼亡」這個想像,這更能讓我們去了解詩人在詞語調度上的創意,也就更能去參透、了解、學習一個偉大的詩人「怎麼寫」一首具有想像空間,但也不失節制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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