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22日 星期四

酋長的教育 ◎ 聶魯達|陳黎譯  


勞塔羅是一隻細長的箭。
我們的父,他肢柔膚青。
他最初的年月是全然的寂靜。
他的少年期權威。
他的青年期一股定向的風。
他像一隻長矛般地訓練自己。
他讓腳習慣於瀑布。
他用荊棘教育他的頭。
他寫作栗色駝馬的論文。
他居住在雲的洞穴裡。
他伏襲鷹隼的獵物。
他向螃蟹刮取秘密。
他和緩火的花瓣。
他吸吮寒冷的春天。
他在煉獄般的深谷裡燃燒。
他是殘酷鳥類的獵者。
他的斗蓬染滿了大小的勝利。
他細讀夜的侵略。
他承擔硫磺的崩石。
他讓自已成為速度,突然的光。
他領受秋的倦怠。
他在看不見的地方工作。
他在雪堆的被褥下睡眠。
他直與箭的行徑匹敵。
他邊走邊喝獸血。
他向波浪扭奪寶藏。
他使自已成為威脅,彷彿陰鬱的神祇。
他自他每一子民的爨火飲食。
他懂得閃電的字母。
他嗅出四播的灰燼。
他用黑色的毛皮包裹他的心。
他譯釋煙的螺紋。
他用沈默的纖維造就自己。
他彷彿橄欖的靈魂把自己浸在油中。
他變成透明堅硬的玻璃。
他學習成為颶風。
他磨鍊自己直到血液乾竭。
 
只有那樣,他才不辜負他的人民。
 

 
◎作者簡介:
巴勃羅・聶魯達,原名為:內夫塔利・里卡多・雷耶斯・巴索阿爾托。為當代智利詩人,197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聶魯達十歲便開始書寫詩歌,在1920年,聶魯達開始在塞爾瓦奧斯塔爾雜誌上刊登短文和詩,為了避免引起父親的不滿,他以自己仰慕的捷克詩人揚·聶魯達(Jan Neruda)的姓氏為自己取了筆名「聶魯達」。4年後,聶魯達憑藉詩集《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Veinte poemas de amor y una canción desesperada)贏得了巨大的聲譽。
 
(簡介選摘於維基百科)
 

照片提供:鄭琬融

圖像設計:鄭琬融


◎小編賞析

提起聶魯達,我原本的印象都是跟情詩有關的,去年翻到了詩人陳黎翻譯的聶魯達詩集《聶魯達雙情詩:一百首愛的十四行詩+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後對聶魯達有了興趣,才去搜集了他的資料來閱讀,看了他的詩才發現其實他的詩不僅僅只是用情熾烈,對於萬事萬物,以及自己的同胞,自己的國家也有極為豐富的熱情。

〈酋長的教育〉這首詩對我自己來說已經到了一個很高的層次,也就是追溯根源與同理這兩件事情。他思考所為的人、群,甚至存在與根源的思緒。例如他在另外一首詩:〈在林中誕生〉中所討論的,「我必須/回歸且存在多久?最深埋的花朵之芳香,/在高岩上搗碎的最精緻的浪花之芳香──/它們必須在我的體內保存它們的家園多久/直到再度成為憤怒和芳香?」我們必須要深埋多久,在一個碎裂的地方,保存自己最根本、最原始的本質或者家園,經過多少時間才能夠成為擁有美好事物的憤怒與芳香?

又或者像它所闡述的那樣,一個領導者究竟要擁有多少的能耐才能夠領導並且不辜負他的人民,他是一隻箭,細長且迅速,寂靜,擁有權威或者被權威所引導過,有方向、有目標,像長矛一般挺直地訓練自己,要擁有穩重的心靈,了解疼痛、睿智、看得更遠甚至要比獵鷹還要遠、能夠理解堅殼內的秘密,也就是同理心、慈藹卻又有能量、要比煉獄中的人更懂得煉獄、要懂得好多好多、永遠比他人走得更遠,要獵取殘酷的本質,要一直擁有勝利,擁有沉默懂得隱藏自己的痛苦,要將自己變成堅強的人,要成為颶風帶領動向,要作到這些一切,直到自己的血液都乾涸,要做到這些,才是一個不辜負自己人民的領袖。

聶魯達的確是一個不負他盛名的詩人,雖然大家,包括我自己,一談到聶魯達的時候就想到情詩,但對我來說,他後期談論人、談論政治的詩,比起他的情詩更值得閱讀。有些事情,例如療癒靈魂,只有一些人能作到,在漫畫《王牌酒保》裡有這麼一段話:「醫師負責外傷,調酒師負責靈魂的傷。」我覺得這些事情文學也能作到,又或者是詩的一部分功能,例如勾起他人內心的傷口並且給予撫慰,例如批判,例如談論所有人都曾經經歷過的,例如愛戀與情欲,單單談論誰都會說,但是如何透過轉化引起他人的聯想與更多、更多,多於詩人記憶中情緒的記憶,那就是詩人的能耐了。聶魯達的確是一個確實的詩人,雖然人都是既複雜又單純的生物,但一邊是浪漫,一邊是智慧,將他們揉合卻又分開的是聶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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