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草地上，說給你聽〉◎‪曾淑美‬

秋天安靜的草坪
好安靜啊
落葉很厚很適合睡眠
我就真的睡著了

風適時地停止
就這樣死去也很好
陽光正暖

所有的戀情已經離去
我的詩還沒寫完
就這樣死去好了
喜悅和悲傷一一從胸坎站起來
變成遠方的樹林
在青空下無礙的生長

（1983）

───收於《無愁君》(台北：印刻，2014：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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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曾淑美，台灣南投草屯人。台中女中、輔仁大學哲學系畢業，一九八五年擔任《人間》雜誌文字採訪。一九八七年出版詩集《墜入花叢的女子》，作品量少質精，被選入各重要詩選。長期做創意工作，曾擔任跨國廣告公司執行創意總監，作品獲獎無數，備受肯定。

　　二○○一年與阿翁、夏宇、零雨、鴻鴻，在台北共同成立〈現在詩〉社，二○○九年主編《妖怪純情詩》。二○一○年擔任文學大師楊牧紀錄片〈朝向一首詩的完成〉企劃編劇。二○一二年為婦女救援基金會編寫前台籍慰安婦專書《堅強的理由》，二○一三年主編台灣婚暴服務專書《波瀾與細流》，二○一四年出版詩集《無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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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鄭琬融
圖像設計：鄭琬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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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本詩收錄於曾淑美的第二本詩集《無愁君》（2014，台北：印刻），是曾淑美睽違二十年後交出的第二本詩集。本詩是一首描繪戀情結束的詩，詩人透過自然景觀的變化，來隱喻情感關係中的潮起潮落。這首詩的特色亮點是「靜」，彷彿感情的離去如此無傷。詩題〈躺在草地上，說給你聽〉會讓人錯覺以為是一段約會的敘事，實則不然。這首詩是曾淑美21歲所作，正是每個詩人於青春時代多少會處理到的情感題材。

　　楊牧特別在本書序裡提到曾淑美詩的敘事性，筆者認為也可以是讀者在欣賞本詩的另一種切入觀點：「她訴諸與主觀發掘的天象，明暗的遠近，在靜謐的室內空間依稀的聲息裡將身手可及的心事化解；而對我們來說，她完成的其實不見得具有完整的故事性。但卻絕對充滿了詩的張力，冷與熱在其中互相抵消。（2014:11）」

　　首段出現「安靜」、「落葉」、「睡眠」的詞語，多少隱喻了情感的低沉；第二段「風適時地停止／就這樣死去也很好」描繪一幅「安詳的死」，不免讓人聯想到人都希望追求安寧和尊嚴的死去，然而通常在情感的消長當中，大約是楊佳嫻所說的「愛是殘忍與不忍」，而誰真的有如此安靜而「健康」的情感消失過程嗎？第三段的前三句「所有的戀情已經離去／我的詩還沒寫完／就這樣死去好了」複踏第二段「就這樣死去也很好」，有一種戀情終結的宣告感；在詩的末段，詩人把感情（包含了喜悅和悲傷）象徵為「樹林」並說「無礙的生長」，有一種祝福的意味。

　　套用楊牧的說法，筆者認為其冷調就在於敘事所呈現的「安靜感」，而熱調就呈現在「情感」本身那「喜悅和悲傷一一從胸坎站起來」的一種張力，在詩裡的化解，都成為一棵棵樹，彷彿一段情感關係的終結，就是長大的發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