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 ◎楊佳嫻

　

　窗戶影印著光

　鳳尾草盆栽靜靜坐在陽台上

　揮霍著有限的風

　　

　時鐘躲在牆角講電話

　青春期的女生那樣

　秘密交換某一首詩的汗臭

　　

　備用鑰匙還藏在鞋櫃裡嗎

　生鏽的門閂是不是解僱了呢

　唯一確定的，是多年以前吐出的蘋果核

　已經枝葉扶疏

　　

　你送給我的畫掛在東面牆上

　紅色沙灘越出銅框但是

　沒有任何海浪拜訪的留言

　　

　就好像太久沒洗的馬克杯

　記憶的茶渣糜爛著

　倒掉了還會留下一圈霉

　標記我們曾經停格的那個水位

　　

　

　　　　　　　　　　　二〇〇〇・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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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佳嫻

　

台大中文所博士，清大中文系助理教授。著有詩集《屏息的文明》、《你的聲音充滿時間》、《少女維特》、《金烏》，散文集《海風野火花》、《雲和》、《瑪德蓮》，編有《臺灣成長小說選》，合編有《青春無敵早點詩：中學生新詩選》、《靈魂的領地：國民散文讀本》、《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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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提供：網路素材/Carol Cheng 美術設計：琬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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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你在念書時，曾住過幾間房間？無論是住在學校宿舍，還是跟好友揪一揪一起出去租房子，那種髒髒舊舊的回憶幾乎可說是某種學生時代的共同印記。這首詩寫的房間就是這樣的房間，就像大部份學生會住的那樣，多年後回顧起來會覺得自己的忍耐力也挺厲害。比如日曬或炎熱這種討人厭的東西，在詩的語言下也可能寫得像第一段那樣漂亮；但更令我印象深刻的卻是描繪髒髒的部分，比如第二段的「青春期的女生那樣／秘密交換某一首詩的汗臭」，這類細節會把那如明信片般美麗的畫面破開個缺口，讓讀者看見某些幽暗的內裏。汗臭是隱密的，特別對女生而言，是不願被人特別注意，只有很近很近的人才有機會接觸到的，所謂的秘密。曾在這房間裡分享過的，現在人都走了，只剩時鐘與牆面仍持續對話。

　　

　　而那房間現在該怎麼樣了呢？想必比那時更舊更破了吧。接下來的兩段都在緬懷流逝的時間，與被留下的房間，最終仍是回到「我們」。詩人此時對於記憶的處理很別緻，象徵物是一個髒髒的馬克杯，糜爛的茶渣留下的痕跡怎麼也刷不乾淨。這是只對於這群一起住在房間裡的人們才有意義的痕跡，標示了我們曾在這裡。即使髒髒的、霉霉的、臭臭的，依舊可能被賦予特殊的色澤，變成一片懷舊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