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泥濘裡推不會前進的車
在無法靠近的牆邊偶遇
文明點亮了我們
但暗巷依然是暗巷
像昨日有沉默的回音
像一道密令它迂迴而憂鬱
我不能愛你了
這個國家令我分心
空襲警報正不斷延長
我嘗試變換姿勢,保護自己
當列車駛過我的胸口
半坍的鐵橋猶是防線虛設
有人神色自若踩過彼此
我不能再跨出去了
這個地方
無法令我安全
在雨中撐開未曾抵達的傘
等溝渠漂來新鮮的果實
無人的公園
怎麼椅背尚有餘溫
日常已將災厄操練為積習
是我說過太多
冗贅的問候
是明天提前路過了我們
還是遠方正傳來默禱的呼吸
你還在讀報,議論,等待
煎蛋的邊緣微微捲起
愛如此真實
我不能再愛你了
這個國家令我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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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羅毓嘉,1985年生,建國中學紅樓詩社出身,政治大學新聞系畢,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曾獲中國時報人間新人獎。作品散見於各報副刊,並曾數度選入年度《臺灣詩選》、九歌《年度散文選》,以及《台灣七年級新詩金典》等。
著有現代詩集《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2014)、《偽博物誌》(2012)、《嬰兒宇宙》(2010),散文集《棄子圍城》(2013)、《樂園輿圖》(2011)(以上皆由寶瓶文化出版)。2004年曾自費出版詩集《青春期》。
部落格:yclou.blogspot.com/
(摘自《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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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毓嘉,1985年生,建國中學紅樓詩社出身,政治大學新聞系畢,臺灣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現於資本市場討生活,頭不頂天,腳不著地,所以寫字。曾獲中國時報人間新人獎。作品散見於各報副刊,並曾數度選入年度《臺灣詩選》、九歌《年度散文選》,以及《台灣七年級新詩金典》等。
著有現代詩集《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2014)、《偽博物誌》(2012)、《嬰兒宇宙》(2010),散文集《棄子圍城》(2013)、《樂園輿圖》(2011)(以上皆由寶瓶文化出版)。2004年曾自費出版詩集《青春期》。
部落格:yclou.blogspot.com/
(摘自《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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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 許宸碩
攝影來源:
Flickr c.c.| theWolf...( https://www.flickr.com/photos/wolfganglin/15659539505/ )原圖調整對比、亮度後加上文字及Logo,以CC BY方式分享(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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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鋼筆人賞析
這首詩第一次發表的時間是2013年11月12日,是在羅毓嘉的網誌上,之後收錄於《我只能死一次而已,像那天》(2015.1.1初版)。雖然這首詩多次在太陽花運動與雨傘革命等各種社運場合出現,但事實上這首詩寫出來的時間遠早於這些運動。
要細細考察這首詩究竟是因為什麼環境時局而寫的,恐怕問作者比較快(不知道作者會不會看每天為你讀一首詩呢XD),但要分析這首詩為何會在這些場合被快速傳播,倒是沒這麼困難。因為整首詩寫出了反對者面對國家的不安與無助,而這些不安與無助侵蝕到現實生活,甚至侵蝕到「愛」的能力。
從一開始,羅毓嘉就塑造了一個無能為力、徒勞無功的場景:「在泥濘裡推不會前進的車」,接著是隱喻政治危險下兩人的相遇:「在無法靠近的牆邊偶遇」。第一段接下來的句子,講的彷彿都是過去那些黑暗、專制、階級、獨裁……種種問題不斷縈繞、甚至反撲,而終於造就了「我不能愛你了/這個國家令我分心」這樣震撼人心的句子。
到了第二段,「空襲警報」原本是暫時的警告,或許可說是一時的政治風潮,但「不斷延長」下,所謂的「緊急戒嚴」變成日常的風景,甚至身體也被規訓:「我嘗試變換姿勢,保護自己」列車這意涵是鋼筆人比較無法解明的,但列車作為現代化的巨大交通工具,光是其前進就能給人壓迫感,因而得以給鋼筆人一種「巨大的絕望駛向我」的感覺。
當一切警戒變成日常,危險變成生活時,有些人開始走向極端,踐踏身邊的人往上、往前,但顯然敘事者我沒辦法這樣做,「我不能再跨出去了/這個地方/無法令我安全」,既然無法選擇踐踏其他人,那就只能選擇離開了。
到了第三段,作者塑造了一個下雨的場景。雨是現代詩中常見的場景,但「等溝渠飄來新鮮的果實」就比較少見了。這或許是等待希望從不起眼的地方漂來的意涵。而下兩句「無人的公園/怎麼椅背尚有餘溫」這句則將「日常的恐怖」以一種具現化的方式顯露出來。椅背上有餘溫的意思就是有人剛坐過,但為什麼有人要坐在敘事者我坐過的位置,卻在敘事者我到來時匆匆離開呢?搭配前後脈絡,我們可以想見這是敘事者我被監控的場面。
在這些句子之後,「日常已將災厄操練為積習」這句話便有了實體感。這句話可以有太多指設,然而當搭配「是我說過太多/冗贅的問候」時,那恐怖感又再次浮現。為何問候會是冗贅的?問候即使再多,通常也不至於讓人覺得多到不必要,只有「當這個問候會造成人家麻煩」時,問候才是冗贅的。敘事者我因而被隱喻成一個被政治壓迫的人物,使身邊的人受到牽連。
絕望的未來,只能在遠方的祈求,以及身邊的人默不關己。煎蛋是食物,愛是真實,食物與愛便是日常生活的部分。但作為被壓迫者的敘事者我,他已經無法愛人了。
「我不能再愛你了/這個國家令我分心」。
僅獻給被中國壓迫的李明哲與李凈瑜。這個國家令我們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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