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我和她四目相接的有生之年 ◎騷夏

至少在我和她四目相接的有生之年　◎騷夏
　
我的妹妹不是那個
她的眼神很堅定地告訴我
她完全沒有那個的煩惱
至少在我和她四目相接的有生之年
　
她絕對不會駭人地向親朋好友宣告什麼
她像她的媽媽——她不是那個
她也像她的爸爸——他也不是那個
她深深相信我也不是
雖然這點讓我頗為困擾
她說她看我睡覺的姿勢就知道我一定不是
她和我同用一個房間和一張床二十幾年
雖然最後的五年我搬離家
她說她仍然很願意為我作證我是清白的！
　
她的執著總讓我檢討自己看世界的視野
到底是誰太冥頑不靈了一些
她總是說：這樣沒有什麼不好的
我們就這樣彼此祝福對方亭亭玉立的青春
不在乎究竟愛了誰
　
她總是挽起我的手說：親愛的老大，我們一起去逛街吧
和她併肩走著我覺得非常自信安全
她長得非常好看又懂得打扮而且我們可能會有夫妻臉
只要在她挑選叮叮噹噹的小配件時要有耐心別惹她討厭
　
不用害羞使用人稱刻意拉開敘述者和被敘述者的距離
不用焦慮使用代名詞的性別
或在字裡行間豎立曖昧和感傷的噴煙
她就是這麼甜美的異性戀
這麼甜 這麼甜 這麼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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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騷夏，一九七八年出生於高雄，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畢。擷取《離騷》之「騷」與出生於「夏」之意，筆名騷夏。曾獲吳濁流文學奬、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全國大專生文學獎等。現居台北，養貓兩隻一黑一橘，蘭科植物百多株。出版作品有詩集《瀕危動物》、《橘書》，散文集《上不了的諾亞方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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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井井賞析
　　
這首詩出自騷夏的《瀕危動物》一書。作品的一開始就非常趣味，「我的妹妹不是那個」、「她完全沒有那個的煩惱」，到底是哪個呢？直白可親的口吻鋪展出接下來的敘事基調，也逐漸素描出我那沒有煩惱的妹妹是什麼模樣。
　　
在第二段中，我們看到一幅家庭圖像，妹妹就如同她的爸爸媽媽不是那個，這所有「不是」的句子不但替讀者揭露了作者暗藏的身分認同，更隱含著異性關係裡孕育後代的能力，而那就是傾心於同性的「我」無法和其他家庭成員一樣的原因。儘管和我一起在床上打滾長大的妹妹還是不相信。
　　
正是有這樣的對比之後，才顯得接下來幾段的日常描繪動人而美麗，「我們就這樣彼此祝福對方亭亭玉立的青春／不在乎究竟愛了誰」，是啊姐姐還是我親愛的老大，而妹妹的可愛也總是無敵，有點妹控傾向的小編也是這麼相信。在第四段的倒數第二句作者寫道：「她長得非常好看又懂得打扮而且我們可能會有夫妻臉」，藉由夫妻一詞巧妙將姊妹具有的同性特徵延伸，從親情轉換為另一種層面的情感意涵，傳達出「我」對於兩人生活仍抱有的美好想像與渴望。
　　
敘事來到末尾，一幅妹妹的甜美肖像也於焉成形，在彼此的凝視當中，身為「那個」的我終於無須在你／妳／他／她之間猶豫。作者看似輕描淡寫，彷彿再也不用感到害羞與焦慮，實則點出整個非異性戀族群所面對的難題；多少人在他們的有生之年裡，仍得噴煙般地躲藏自己？在他們身旁、所處的家庭關係之中，有沒有這樣一位甜美的異性戀者，在自己「駭人地宣告什麼」以後還願意選擇擁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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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靖涵/Instagram:c__nh_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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