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26日 星期三

我看天葬 ⌾詩子


 


我看天葬 ⌾詩子


我始終不敢看死人

親的死人好

陌生的死人也好


關於天葬,他們總説

看過了,便會感悟生死之間的奧妙


我看了

看數小時曝曬的藍天與剎那間驟現的烏雲之間

碰撞出一種無聲的詭秘

遊客很多,鷹鷲更多

我看着

看遊客的鏡頭和心在吃着

一口一口的好奇

我看着

看鷹鷲的利眼和嘴巴在啄食着

信徒一生一世至終的奉獻

我看到

看到信仰與大自然之間

交錯一場既狂野又肅穆的探戈,或華爾滋


天葬餵飼的

是凡人的不解,是禽鳥的飢餓

是信徒人生盡頭的精神通往無限

是大千世界裡林林種種的

或信念、或無常、或輪迴、或循環、或衝擊、或包容、或其他


我看天葬,天葬也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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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詩子,澳門人。喜歡觀察和感受不同的文化,從中吸收活著的各種養分,曾獨自遊歷近五十國。在詩的邊境徒步,曾獲「猴王杯華語詩歌大奬」及「澳門文學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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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雪堇 賞析


據作者所說,她選了這一首作品,是因為她自己頗為喜愛之餘,對大眾讀者而言相對「不那麼複雜」。


的確,在這首詩中並沒有她對文字進行堆疊、顛倒、諧音等高技巧而標誌性的處理(詳見〈三月有霧〉和〈毒與罪〉),但仍反映出她的風格。以筆者看來,那是情緒偏向抽離而不濃烈,追求的並非個人化的書寫,而是敏銳地觀察和思考生活、社會現象,以至這個世界,以小見大,思路淙淙流淌,蓄積之處,即為詩意之所在。


〈我看天葬〉一詩的關鍵字不難找到,就是「看」,由標題點出,然後在詩中幾乎每一段都有出現。「看」不只是以肉眼注視的動作本身,更是有意識地觀察眼前的事物,從而形成自己的洞見,這點對於詩人而言尤為如此。


這首作品最早見於2018年5月《澳門日報》鏡海版(註1),有趣的是,對天葬的圍觀和拍攝在2015年起已被明令禁止(註2),詩中描繪旅客和作者觀看天葬儀式的一幕,可能是禁令出台前發生,或者純屬虛構,反正詩句間所述之事跟現實本來就沒有必然關係,詩歌的世界是詩人的再創造。


言歸正傳。為回應第二段末「看過了,便會感悟生死之間的奧妙」,詩中第三段以「我看了」開頭,點出「已看」的事實,這時「我」所看到的藍天、烏雲(大群的禿鷲)和「詭秘」等都是相對表面的事物,然後在段落的行進中,層次逐漸昇華,從「我看了」(印象)提升為「我看著」(觀察)和「我看到」(理解),作者也觀察到愈發深刻的面向:屍身成了遊客經驗和好奇心的糧食,死者接受天葬出於對「布施」、「功德」以至佛教本身的虔誠信奉,以及宗教信仰與大自然之間的互相影響、互敬共生的關係,敍事鏡頭由遠移近,再由近及遠,誠為全詩最巧妙之處。


這種關係在作者眼中如「探戈,或華爾滋」般美麗深邃,但凡被注視的,總難免受到不同的角度洗禮,有禿鷲的,有凡人的,即使只論凡人,也足以讓作者在倒數第二句將七個帶有不同感情色彩的名詞並置——還有最後一句那死者靈魂的凝視,可以是作者的幻想,也可能確實存在;在那超脫的信徒面前,旅客和作者也只是被注視的對象罷了。


註1:見《2018年澳門文學作品選》頁336-337

註2:見香港《蘋果日報》報道

https://www.appledaily.com.tw/supplement/20181027/LGSEWA6VKW2DIUPAMKVKVVD6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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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 _ 李昱賢
https://www.instagram.com/ahhsien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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