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17日 星期日

工作記事.七 ◎陳昌遠

 


工作記事.七 ◎陳昌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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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誰一生都是有光的
是誰都要有黑色的
時刻,在牆面沒有顯示因為黑
因為沒有光,就找開關
沒有誰一生都能觸摸到開關,如果
不是有光的就必須摸索
用手在時刻所棲身的空間裡因為黑
沒有誰一生都是不找的,如果
終於與開關觸碰用手,確認不是
有光的,是黑的,誰的一生沒有
在牆面沒有顯示因為時刻
在黑色裡在開關與指尖碰觸時期望
過電,但不是誰一生都是過電的,沒有
光,在仰望時不顯現,只有天花板
是黑色的沒有電的火花所以是黑色的
空間裡有一雙摸索的手在牆面經過
沒有誰一生是沒有摸索的,所以
學會辨認物件,拆解,用心思
去假設一處必定是錯的所有有黑色
在觸碰仰望後被確認,沒有
誰一生都是沒有錯的,肯定一種揣測
可能,手是錯的,牆是錯的,有光
亦可能是錯的甚至光是可能,就可能是
錯的,誰,時刻,都可能有錯而被
發現,誰一生沒有發現某一事物是錯
正如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從來不是日光並且
曾經有光,沒有錯,而此刻它的兩端是
黑色的,像是有錯已產生而因此
當手與開關觸碰就像是一生中
總有幾次以為找到了卻是錯的
錯的,而誰一生沒有推託
推託錯誤給一支日光燈即便
它一生都是有光的,都是有光的時刻
而如今它被說明,是壞的,可能
是壞的應該是壞的被確認是壞的,誰
誰是壞的是一支日光燈在手
碰觸開關之後仍讓時刻是黑色的
於是在摸索後仰望後揣測後
找來讓自身更高的事物如桌子椅子梯子
然後到高處說是錯的壞的因為
沒有誰一生都是有光的
所以就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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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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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昌遠,高雄人,1983年生,近期的興趣是觀看充滿鏽蝕的鐵皮工廠與巷子。書讀得不好,做過工地粗工、信用卡電話催收員,以及十年的報紙印刷廠技術員,習慣利用工作空檔想詩的句子,以此逃避現實。現職為文字記者。著有詩集《工作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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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有庠 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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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有誰一生⋯⋯」這重複的句式開頭,詩人將燈管的壽命稱為「一生」,運用和洛夫〈午夜削梨〉類似的技法,納客體於主體,物和人表達相似的情感。黑暗如人生困境,仰望明滅的燈管觸發詩人思考可能隨時墮入黑暗、明暗不定的人生。於此展開作者的第一層辯證:無光於是尋開關。因困頓求援是正常反應,但思及此,再度運用相同句式「沒有誰一生都能觸摸到開關」推進一層:無盡的尋找。然而下方的迴行使得意義開始滑脫:「終於與開關觸碰用手,確認不是/有光的,是黑的,誰的一生沒有」,「有光的」與「是黑的」並置,光明與黑暗的邊界是否模糊不明?原本二元對立的是否相生抑或交融?這樣的想法在底下得到驗證。
全然闃黑的空間中,「在黑色裡在開關與指尖碰觸時期望/過電,但不是誰一生都是過電的,沒有」,過電象徵生命低谷中偶然的機遇或拯救,然而機會不常有,仍須回歸務實卻不免慌亂的「摸索」。而後類似的句式與象徵重複出現,如閃現的光點,雙重否定的寫法也令讀者在層層遞進中迷失,進入摸索。以下則說明三種錯誤:「去假設一處必定是錯的」本來用以確認人生方向的刪去法,到了下一句「沒有/誰一生都是沒有錯的」認為錯誤仍可能出現,卻不必然代表永遠的黑暗。三段變奏進入最後一段,意義則陡然拔高:「可能,手是錯的,牆是錯的,有光/亦可能是錯的甚至光是可能,就可能是/錯的,誰,時刻,都可能有錯而被」進入本質論的討論,後設地思考追尋的意義。
奔流的詩句向下,本來視為解方的「開關」也受到質疑,本來的方法無法施行,應該認知到黑暗本身。「誰是壞的是一支日光燈在手/碰觸開關之後仍讓時刻是黑色的」再度回應本質論的思考,詩最初的命題「沒有誰一生都能觸摸到開關」也同樣翻轉。
作者運用許多同義句,如「是黑色的沒有電的火花所以是黑色的」、中間不加標點如「於是在摸索後仰望後揣測後/找來讓自身更高的事物如桌子椅子梯子」重複確認自我的思考,在重複確認的過程也自我疑問。最末句之所以能撐起獨立一行的重量並製造極大反差,正是因為複雜的思緒終於找到出路:「所以就換了。」句號帶來的終止效果更加強烈,如燈亮瞬間。
延續《工作記事》當中的母題,本詩描述日常中「燈壞」至「換燈」的過程,念來絮絮叨叨如同不斷躍動的思緒,往復辯證。全詩無分節,並運用復沓、迴行製造無法止息的奔騰感,夾以標點製造錯落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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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陳昌遠
剪輯|林宇軒
攝影|江依庭
場地|陳昌遠
贊助|國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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