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5日 星期六

十四行詩  ◎披利色Carlos Pellicer


 


十四行詩  ◎披利色Carlos Pellicer(譯者:陳黎、張芬齡)

 

沒有天堂存於我生存的意志之上;

Mi voluntad de ser no tiene cielo;

它只是視若無睹地向下俯瞰。

sólo mira hacia abajo y sin mirada.

是餘暉還是曙光?

¿Luz de la tarde o de la madrugada?

沒有天堂存於我生存的意志之上。

Mi voluntad de ser no tiene cielo.

 

甚至也沒有什麼高貴憂鬱的陰影

Ni 1a penumbra de un hermoso duelo

使我幸運的肉軀變得尊貴。

ennoblece mi carne afortunada.

雕像的生命,一種未經強烈慾望

Vida de estatua, muerte inhabitada

滋養的荒蕪的死亡。

sin la jardinería de un anhelo.

 

無夢的睡眠使我眼前

Un dormir sin soñar calla y sombrea

壯麗的帝國變得闐靜、幽暗,

el prodigioso imperio de mis ojos

使它灰濛一如村落。

reducido a los grises de una aldea.

 

無時不忘攜帶手帕

Sin la ausencia presente de un pañuelo

日子憂傷地成群經過。

se van los días en pobres manojos.

沒有天堂存於我生存的意志之上。

Mi voluntad de ser no tiene cie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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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簡介

 

披利色(Carlos Pellicer,1897-1977年),墨西哥詩人。

  像許多西班牙詩人一樣,披利色是一個樂觀的詩人。他認爲生命雖然紊亂,但基本上還是美好的,因此,他愉悅地接受生命。雖然他也感知周遭的衝突,但是他似乎深信人類可以和環境和諧共處。帶著畫家一般敏銳的眼光和對自然的喜悅,他不斷地追求生命中的秩序,沉靜和精神的修養。他這種達觀的態度在其他的拉丁美洲詩人身上是很難見到的,正如帕斯(Octavio Paz)所說:「每個詩人都把一些新的事物帶到這個世界,而披利色帶給我們的偉大禮物之一便是太陽。」

  除此之外,墨西哥National Institute of Fine Arts館長Gustavo Sainz曾說:「Pellicer 的作品是本世紀所有墨西哥人中最豐富、最多樣化和最令人滿意的作品之一。」給予頗高的評價,其詩歌的多樣性仍有待中譯的發掘。而現實中的披利色,除了多次獲獎之外,也致力於國內博物觀的經營與發展等。

 

(資料來源:《拉丁美洲現代詩選》、

https://www.nytimes.com/1977/02/17/archives/carlos-pellicer-dies-mexican-poet-was-77-fought-in-1917-revolutio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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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樂達 賞析

 

  雖然陳黎在詩人簡介處寫道:「像許多西班牙詩人一樣,披利色是一個樂觀的詩人。」,而披利色的〈希望〉等詩也表現出某種明亮美好的信念,如「回歸線,你為什麼給我/充滿色彩的雙手。/我所碰觸到的每樣東西/都將充滿陽光。」等句,但是披利色也不僅止於樂觀、美好。透過詩歌創作,他也不斷探究生命與自我,一如這首十四行詩便結合了格律、音樂性(像是每句結尾押韻的規律),以及詩人對存在本身的深入思索。

  天堂往往作為美好的樂園,死後的救贖之地,生命至此也能得到某種昇華與洗禮,然而,詩人在第一段便質疑、否定了天堂的存在。消除了原先天堂可能蘊含的,顧惜或憐視眾生的形象,在此卻賦予了「視若無睹」、冷冷旁觀的姿態,與人世相隔、互不相涉,進而讓個體的生存回歸到每一個體意志本身,每個存在的當下。如一道從天邊撒落的餘暉或曙光,不必然指涉著美好的理想世界。下一段便來到第二組對比,詩人在此也解消了雕像附帶的肅穆與尊貴。原先崇高的雕像及其「高貴憂鬱的陰影」,或許會使每個個體感到卑微與榮幸,有幸能瞻仰之,乃至於因為這份瞻仰或其他接觸,而連帶使自我升格;然而詩人在此卻指出那些雕像只是「荒蕪的死亡」,甚至因為缺乏「慾望」的滋養而空洞貧乏,一方面使原先雕像的崇高意義降格,另一方面,或也肯定了生而為人、生存意志裡本有的慾望與其他事物,而這些常常在尊卑、聖俗之對比下(天堂、雕像之於慾望、凡人),看似渺小且卑下。

  當我們不再將生存、個體之所以存在,依託於神聖而遙遠的事物,當我們不再藉由臆想中崇高的存在來淡化個體的不美滿時,縱使難免會承受著生存本有的缺憾、悲哀,但某種程度上,這不也是對於生存本身的正視與接納?像是一個原先「壯麗的帝國」,消褪為相對黯淡、灰濛的「村落」,而個體在這段消解與重新正視的轉換後,或也必須時時攜帶著手帕來承接,那些有感於憂傷現實而落下的淚水。在此情境下,全詩結尾再度重複了「沒有天堂存於我生存的意志之上」,或許予人生存的悲哀色彩,但是我認為,也正因為能在天堂、雕像尊貴的陰影之外,更深入地看見生存的種種不完美、不合於理想,從而更完整地正視了存在本身。解開天堂的依託和束縛,還原回個體的生存意志,進而賦予它積極的新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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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設計 _ 李昱賢

https://www.instagram.com/ahhsien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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