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的別針 ◎張香華

 

胸前的別針　◎張香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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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名字，出現在

愛荷華大學會議廳的

海報上，下面附註

──中國．臺灣

小小一行，比不得大標題：

　「現代詩談片」的

燙金醒目，撩人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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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阿拉伯的米歇爾，朝她笑笑

烏干達的奧瑪瑞，向她說：哈囉

保加利亞寬肩膀的盧勃米，和

西班牙大眼睛的荷西

紛紛擦身而過

落座講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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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流連在海報前

注視自己的名字，尤其

中國．臺灣

一行小字，她覺得

全世界各角落的詩人

愛荷華大學的青年

都看見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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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起，若干年前第一次

穿著剪裁不夠合身的衣服

胸前扣一隻別針

她，站在眾多男孩子面前

忍著心頭，篤篤的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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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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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詩人張香華，福建龍岩人，一九三九年生，國立師範大學中文系畢業，曾任教於建國中學、世界新聞專校。十九歲第一次發表詩作於「文星」雜誌，使她建立寫作的信心。曾任「草根」詩刊執行編輯，著有詩集「不眠的青春草」（曾被譯成英文，向英語世界發行）及散文集「星湖散記」等。（取自詩集《愛荷華詩抄》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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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林宇軒 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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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香華在1984年受邀前往愛荷華參與國際寫作計畫。返台之後，她出版了《愛荷華詩抄》，成為台灣參與的作家當中，至今唯一以書籍形式呈現駐村主題成果的人。1980年代，中華民國在接連遭遇了退出聯合國、與美國斷交等一連串的國際局勢變化，使得台灣內部處於一個極為不穩定的時期。無論是快速的經濟發展，或是詭譎的政治動盪，都讓整體社會產生了不同於以往的狂飆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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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歷史轉折階段，張香華隻身前往愛荷華。當時的台灣在國際上處於尷尬的位置，無法以獨立國家身份參與國際事務。因此，當詩人看見海報上自己名字下方註明的「中國．臺灣」，這一小小標記便引發了內心強烈的情感波動。詩中細膩描寫了詩人被這一行字「吸引」、「注視」甚至「流連」，並不只是因為個人榮譽，而是這個標示對於其身分認同的複雜指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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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1980年代的國際情勢而言，中華民國不是中國，但也不是台灣。在如此複雜的語境當中，「中國．臺灣」是含混的、模糊的──既無法單獨為「臺灣」發聲，又不得不依附於「中國」這個龐大而模糊的政治實體。這樣的認同錯置，如同一枚不合身的別針，既代表著（美國）官方的象徵性認可，也是一種壓迫與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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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首詩做的最後，張香華回憶少女時期「胸前扣一隻別針」的場景，將當下的尷尬與羞赧延伸到個人成長經驗中。那個「站在眾多男孩子面前」的瞬間，既是個人性別意識的覺醒，也映照了國族身份在國際場域當中被觀看的羞怯感。整首詩以簡潔的語言鋪陳出極具深度的主題：女性的身體經驗與國族的身份困境交織共振，內斂卻不失力量。張香華巧妙地將政治與個人、國際現實與生命經驗融合，呈現出了一種靜水深流的詩意抗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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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這首詩，可以觀察到1984年的台灣人在面對「中國．台灣」的複雜心態。2025年的我們，面對如今更加難解且危機四伏的情況，又將會如何選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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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編：林宇軒

#張香華 #愛荷華 #國際寫作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