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2日 星期六

假如我急急掉落,像一顆星星掉落在情人離別的夜晚 ◎楊澤


假如我急急掉落,像一顆星星掉落在情人離別的夜晚 ◎楊澤
  
假如我急急掉落,像一顆星星掉落在情人離別的夜晚
驚起的廣大湖面,湧動的
水月請為我見證
我來不及的哀思像無眠的天空,紛飛的
水禽無數…
 
假如我急急掉落,像一顆星星掉落在情人離別的夜晚
充塞的哽咽的大氣,悲涼的
林風請為我傳達
我來不及的憂傷像溪中的危石,石上的苔痕蒼然,黯然…
 
假如我急急掉落,像一顆星星掉落在夜晚的地平線
假如我焚落,所有的黑暗與憂傷
像一顆星焚落所有的未來歲月與睽隔──
蘆葦的池塘,漸落的
蟲鳴請為我啊為我解釋
我執意的愛恨像遠方城市,她窗前的燈火
在來世明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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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澤,本名楊憲卿,生於1954年,臺灣嘉義縣人。七三年北上念書,其後留美十載,直至九O年返國。為國立臺灣大學外文系學士、國立臺灣大學外文研究所碩士、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東亞研究博士。
  
出版詩集《薔薇學派的誕生》、《彷彿在君父的城邦》、《人生不值得活的》、《新詩十九首:時間筆記本》。也曾擔任《中外文學》執行編輯、《中國時報》副總編輯、《中國時報》副刊組主任兼人間副刊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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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瑪莉蓮賞析
 
假如之事,恐怕都是可能(或已經)發生之事:「假如有一天……我不愛你了…….」、「如果我是同志……」這一種深怕受傷,卻仍意欲索求答案的問句,在本詩中做一次沉痛示範──本詩情節簡單,敘事「我」在「她」可望見卻不可觸及的遠方,像劃破時空,將同世界的二人,用一顆星掉落,隔開此世與彼世,訴說此生不再相見。將「假如我急急掉落」託付「蟲鳴」與「窗前燈火」,說明「我」已然離去的事實。
 
接下來我們談論分行之必要,例如首句:「像一顆星星掉落在情人離別的夜晚/驚起的廣大湖面,湧動的/水月請為我見證」若重組回散,應是「像一顆星星(,)掉落在情人離別的夜晚驚起的廣大湖面,湧動的水月請為我見證。」在第二段「像一顆星星掉落在情人離別的夜晚/充塞的哽咽的大氣,悲涼的/林風請為我傳達」有同樣用法。如此一來,這樣的分行成為了「重複」,以現代人愛說的一句話便是──重要的事情要說三次。重複有其重要性。
 
如何重要?「驚起的廣大湖面」獨立出來,把「情人離別」的「動作」嫁接至「湖面」本身,讓湖面有一動態感的呈現;第二段重組可成「在情人離別的、夜晚充塞的、哽咽的大氣」以符號顯現呼吸之困難,然作者執意分行的原因又是為何?
 
首先是為句式的雷同鋪路:一二段同為「假如我急急掉落,像一顆星星掉落在情人離別的夜晚」,有了預見後讀者設想第三段迎來的開頭卻是:「像一顆星星掉落在夜晚的地平線」,這代表什麼?明擺著告訴你,這比重要更重要。打星星。
 
話鋒一轉,將句式極長(22字)的「假如我掉落」改為「假如我焚落,所有的黑暗與憂傷」正色篤定,像絕無轉圜的餘地,卻讓結尾同一二段末句,以延長的、自哀的刪節號收束,讓「我」執意離開的心,有著淒涼的訣別。
 
這樣的呈現方式是難以用散文(不斷行)呈現的;無論是字句的歧義性(我那麼不擅理論更喜歡將其稱為無中生有),或是每段不停出現(又有細微差異的)「湧動的」、「悲涼的」、「漸落的」及其他行中故意拖杳之「的」,都讓這首詩呈現出諧和的音樂性。本詩之所以不是「分行散文」而是「現代詩」的原因,大概是在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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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張展豪
圖片來源:張展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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