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8日 星期三

我們在房裡看A片  ◎胡玖洲

 



我們在房裡看A片  ◎胡玖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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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以繼日,我又夢見我,化成蝶

進入一個臆想的世界

我閉起雙眼撫摸古老的方塊文字

凹凸有致的符碼在指尖翩翩起舞

指引我穿越人群往孤獨國走去

緊閉房門,豢養日子和孤寂

以一日所得與未知意象交易一場短暫伴侶

任憑陌生言語在我原始的身體鑽木取火

看靈動的想象如流光緩緩從掌心滿溢成詩性

吐出掌紋,吐出一切初開的情慾

彼時,情慾在身體燃燒

宛若辛波斯卡纏綿在耳邊的回音:

「我偏愛寫詩的荒謬,勝過不寫詩的荒謬」

餘音纏繞在脖子烙下一片暈紅的喜悅

如一聲聲清脆地叩門,催促詩意

在敏感深處野蠻勃起。就在此時的

每個今天,與過去,我躺在以夢為馬的盆地

(這裡日月分明,繁星與世界的皺褶黏在一起)

一個和一個個氣味的撞擊,如鱗片

依附與擁抱,在諸如此類的孤獨裡

——聊以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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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的時刻,詩的味道與血很近。經常

猶耳語提醒,已經活到不可隨意沉溺的年齡

每當父親問起:昨夜,你在房裡做什麼?

答案的重量讓我難以如實回應,仿佛

一種羞恥的感覺堵塞在喉嚨,向我警示

我將以一顆赤裸的心換來一臉疑惑的神情

(讀詩?寫詩?那是什麼?能賺多少錢?)

我只能如此回應——看A片

反正兩者都具有許多共同特性,譬如抒情

SSNI-612和B612也不過差了幾個字母而已

是的,比起讀詩,或許看A片在這座島嶼

是一種更容易被理解的行為

我們無需解釋美、靈魂與一點點溫柔的存在意義

更無需解釋,詩不是五個字五個字的產物

 

天未亮,我將詩集藏匿在A片的空匣子

以獸性包裝詩性,融入日復一日的人群

現實如隔墻的耳,告知我推開房門後會看見

車貸、學貸、水電、保險費……列隊在門外

像皆湧而來的喪尸把我逼退到恆定的規則裡

深夜,我是閉起雙眼流蕩於孤獨國的遺民

在文藝死亡的案發現場棲息——想象

他們的年代、瘋狂、愛和禁忌

向內相互交織成孤獨國的瘡疤與全景

我在詩中照見明月如懸掛在湖裡的鏡

鏡裡鏡外都是飛機和坦克駛過詩國的廢墟

一個又一個墓志銘如夢魘不斷追問文學的意義

是啊,因為迷途與孤寂,有時也會想

放棄困惑半生的命題,走出

一個人的房裡,和一群人無端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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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胡玖洲,97年生於南國,右撇子,現居台北。左手寫詩,右手打小人,嗜錢如命,夢想中彩票,一夜暴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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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噴泉小編 #有庠賞析⠀


通常寫性的詩不直接寫詩,此首詩更是疊合性意象及歷經時間的寫作思考。對於語言與文學的喜愛更接近一種性慾,發於人性深處。內在的空間是孤獨的,也正是不可言說,所以得以言無不盡。詩人架設出具體的空間,從詩題就清楚界定出封閉的空間性:在房裡。從頭到尾實際行動也只有「我」這個敘事者,詩題卻題為「我們」以上種種皆引發讀詩過程中的動力。詩中透過夢境,個人「進入一個臆想的世界」,連接了現實與抽象思維的世界。兩層的結構瞬間能夠同時運作,互相補足。⠀ ⠀ ⠀


方塊文字有了體感,符碼也就能導向最孤獨的高潮:「凹凸有致的符碼在指尖翩翩起舞/指引我穿越人群往孤獨國走去」在短短的數行間詩人除了化用周夢蝶的詩句,更以夢作為甬道,內容是夢蝶,形式也夢蝶。緊密的意象緊扣並推進到詩中情慾高張的部分,最精彩的莫非「任憑陌生言語在我原始的身體鑽木取火」,閱讀寫作的過程無非一種點燃,波蘭桂冠的耳語也刺激、逼人起來:「如一聲清脆地叩門,催促詩意/在敏感深處野蠻勃起。」中國詩人臥軌時也嚮往繁星,作者將空間時間化,每次的回想與沉思都成為視野中明亮的刺點,擠壓如擁抱,如鱗的依附。作者卻寫其為「在諸如此類的孤獨裡」夢醒前一刻發現自己仍是獨身,因為他和詩人們共享同一種黑夜,孤獨裡也都是他自己。⠀ ⠀ ⠀


下節的敘述節奏則緊張起來,透過錯落的韻腳,ㄧ、ㄥ、ㄣ串接起來,速度增快並配合內容夢醒的驚懼與面對現實的力不從心。且不同於上節的密集意象,此節的情節浮到前面,與上節製造落差之外,也將意象鬆綁。首句清楚揭示上節意象疊合的結構:「夢醒的時刻,詩的味道與血很近。」原來看色情片接近人性,但容易解釋,這恰恰解釋詩的真義:詩需要探求,卻只能指向遙遠的孤獨國。每座島嶼容不下詩的韻律,導致最為自由的自囚。⠀ ⠀ ⠀


也許那是件更容易的事。天亮前,暗自將詩與夢的王國藏於門後;深夜則不再描寫性意象,回歸到最原初的追求:「在文藝死亡的案發現場棲息——想像/他們的年代、瘋狂、愛和禁忌」詩中也不畏懼將主旨講明,因為那不只是作者個人的聲音,是眾人齊鳴的呻吟。最後以簡潔的迴行製造意義:「走出/一個人的房裡,和一群人無端呻吟」究竟能否真正步出詩的孤獨國?末行單獨觀之則成了回應:以夢連結的現實與抽象思維,正以作者本人的形象向外突圍、擴展疆界。⠀ ⠀ ⠀

詩中塑造一種秘密的聲腔,從看色情片、在房裡的形象形成詭譎的對比,情慾和詩情多重交響下,迴盪的竟是深深的孤獨。整體調配詩中時間與形式時間的比例使讀者不至於在相同的主題內疲乏。回到題目:《我們在房裡看A片》,「我」同時能召喚過往詩人與神交如性愛;或者呈現複數的我,交出金色的籌碼,在闇夜的房裡隱隱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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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編|鄭閔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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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大學詩社 #台大詩社 #胡玖洲 #我們在房裡看A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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