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肉桂的人 ◎邁克爾・翁達傑Philip Michael Ondaatje（王柄富譯）

 

2025/10/19【本日菜單】

食材：肉桂、番紅花、焦油

調味：辛辣濃郁的香氣

營養成分：

愛 33%

秘密的曖昧 54%

慾望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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剝肉桂的人　◎邁克爾・翁達傑Philip Michael Ondaatje（王柄富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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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個剝肉桂的人

我會跨上你的床榻

留下黃色的樹皮粉末

在你的枕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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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胸部和肩膀將散發香氣

走過集市的時候，永遠會有

我手指的技藝

縈繞著你。盲者踉蹌而過

也確知他們靠近的是誰

即使你沐浴

在屋簷的雨瀑裡，季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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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在你的大腿之上

在這片滑順的原野上

緊鄰著你的毛髮

或那道

劃過你背部的皺摺。這個腳踝

你將在陌生人之間被辨認為

那剝肉桂的人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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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連一眼都不敢看你

在婚前

不曾觸碰你

——你那嗅覺靈敏的母親，你粗魯的兄弟們

我將雙手深埋

進番紅花中，放入冒煙的焦油裡

為了掩蓋它們，也許

去幫助那些採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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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們游泳的時候

我在水裡碰到你

我們的身體當時還不受拘束

你可以摟著我，無視於氣味

你爬上岸，然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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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這樣觸碰其他女人的吧

那割草人的妻，那石灰匠的女兒。

接著你在你的手臂上搜尋

那遺失了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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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於明白

作為那石灰匠的女人

有什麼好

不留痕跡地離開

就像做愛時沒人喊你的名字

就像受傷時缺少了疤痕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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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碰觸

我的肚腹，以你的手

在乾燥的空氣中，你說

我是那剝肉桂的人

的妻。聞聞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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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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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克爾・翁達傑（Michael Ondaatj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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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小說家、詩人與散文家。1943年翁達傑生於斯里蘭卡，少年時移居英國，後定居加拿大，曾任教於約克大學。自1967年出版詩集 《The Dainty Monsters》 起，其作品橫跨詩歌、小說與劇本，善以詩意語言探討記憶、歷史與身份的交織狀態。代表作 《The English Patient》 獲1992年布克獎，並於2018年被評為布克五十年最佳小說；《Anil’s Ghost》、《Divisadero》 等作亦屢獲國際獎項殊榮。翁達傑並長年投入Coach House Books出版社與文學期刊 Brick 的編輯工作，致力扶植新銳作家，對加拿大文學影響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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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柄富 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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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剝肉桂的人〉（The Cinnamon Peeler）是加拿大詩人翁達傑的代表作，以其節制細膩的詩句，深入嗅覺記憶與身分認同之間的關聯，而廣為人知；這首詩也與出生於斯里蘭卡（肉桂的主要產地之一）的翁達傑，在文化的身世上緊密相連，是以1991年翁達傑出版個人詩作精選集時，他也特意以此詩名作為詩選的定稱。今天就讓我們就一起來讀一讀這首〈剝肉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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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桂這個香料對台灣人來說應該特別有節慶的氣氛，每逢冬季，在校園或哪裡有聖誕市集，一定會有一個以上的攤位在兜售著香料熱紅酒。杯子才靠近唇邊，鼻子就已浸入滿滿的乾燥木頭氣味與溫熱的糖香，那正是肉桂的前調，帶著辛辣而暖熱的嗅覺衝擊，飲者者身上的寒氣一掃而空。請想像著肉桂那充滿佔有慾的氣息，來讀這首詩：「假如我是個剝肉桂的人／我會跨上你的床榻／留下黃色的樹皮粉末／在你的枕頭之上」肉桂的主要來源是樟科的樹皮，而在對方的枕頭上留下肉桂的粉末，就是一種標記，肉桂的嗅覺語言會留在對方身上，把對方標記為自己的所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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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乎是詛咒的，與恨意同等堅決強烈的愛，更傾瀉在詩作二三段，詩人在由對方胸部、肩膀，往腳踝移動的身體描述之中說：「永遠會有／我手指的技藝／縈繞著你」；「你將在陌生人之間被辨認為／那剝肉桂的人的妻」。即使你沐浴於風雨中，即使你行走在盲者之間，那與你同床共枕的，就是我這剝肉桂人的氣味。翁達傑藉著肉桂的薰香，深入描摹愛情／婚姻的佔有關係，也在後段往兩人相識的過程爬梳。肉桂的氣味，本是敘事者要極力隱藏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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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隱藏戀情，而要躲避對方靈敏善感的母親，與粗魯有力的兄弟們，敘事者將雙手深埋進番紅花與焦油之中，甚至協助採蜜人的工作。有意思的是這幾種材料都是肉桂所含帶的香氣，肉桂的中調帶有甜味與花香，也有近似焦糖和蜂蜜的苦味，這幾種隱藏的行動集結起來，正是肉桂的氣息。藉此敘事者能夠隱藏自己與愛人的秘密聯繫，藉由那些似是而非的模糊味道，也暗喻著兩人曖昧、尚未言明公開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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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有肉桂，獨一無二的肉桂，以超越比喻的方式標定著兩人的關係。「你就是這樣觸碰其他女人的吧」對方在愛情的競爭之中，提出這樣的指控，卻也依循著身上的肉桂氣息，錨定了兩人在情感中的位置，它如同做愛時的呼名與疤痕的愉悅，把情愛的甜與苦，牢牢烙進了兩個人的身體記憶之中。如同英國文藝雜誌《旁觀者》（Spectator）的康諾利（Cressida Connolly）曾經這樣評論過邁克爾・翁達傑的文字：「其濃烈令人頭暈目眩——你必須不時停下，才能承受那股語言的力量與美……讀完後，我覺得自己像剛從一場強烈的夢中醒來。」在這首詩中，我們可以充分感受到翁達傑詩作濃烈的文字與感官性，如何以極其私密的形式抵達真實，那往往作為媒介或比喻的感官描寫，原來也能站在詩歌舞台的前景自我表述，擁有這麼多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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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編輯：柄富

美術設計：#藝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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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菜單】

狀態：中部市場美食路跑

建議備料：麻薏、黑白切、滷肉飯與丸子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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