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羅貝托.博拉紐(范曄譯)
Lluv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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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你說「好像雲
Llueve y tú dices es como si las nubes
在哭」。然後你摀上嘴加快
lloraran. Luego te cubres la boca y apresuras
腳步。好像那些憔悴的雲在哭?
el paso. ¿Como si esas nubes escuálidas lloraran?
不可能。那麼,哪裡來的這怒氣,
Imposible. Pero entonces, ¿de dónde esa rabia,
必定把我們所有人毀掉的這絕望?
esa desesperación que nos ha de llevar a todos al diablo?
大自然把她的某些方法藏進
La Naturaleza oculta algunos de sus procedimientos
奧秘,她的異母兄弟那裡。於是這個下午
en el Misterio, su hermanastro. Así esta tarde
你認為近似世界末日的下午
que consideras similar a una tarde del fin del mundo
比意料中更快,你就會覺得
más pronto de lo que crees te parecerá tan sólo
不過是一個憂鬱的下午,孤獨的下午
una tarde melancólica, una tarde de soledad perdida
迷失在記憶裡:自然之鏡。或者你
en la memoria: el espejo de la Naturaleza. O bien
會忘掉。無論雨,哭聲,你迴響
la olvidarás. Ni la lluvia, ni el llanto, ni tus pasos
在懸崖道路上的腳步聲都不重要。
que resuenan en el camino del acantilado importan;
現在你可以哭讓你的形象溶解
Ahora puedes llorar y dejar que tu imagen se diluya
在濱海大道一路停放的汽車
en los parabrisas de los coches estacionados a lo largo
擋風玻璃上。但你不能迷失自己。
del Paseo Marítimo. Pero no puedes perder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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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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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貝托.博拉紐(Roberto Bolaño,1953-2003),或譯為羅貝托.波拉尼奧,智利詩人、小說家、散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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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4月28日出生於智利聖地牙哥;1968年隨父母移居墨西哥,退學後,成為記者和左派積極分子。1973年,他回到阿言德社會主義政權執政下的智利,卻目睹皮諾契特血腥政變,並遭短暫囚禁。釋放後,博拉紐繼續在肅殺的智利過了一個月危險的地下生活,才經由薩爾瓦多回到墨西哥。從「移民」到「流亡者」乃至「自我放逐的流浪作家」,1977年博拉紐移居歐洲,以打零工維生並持續寫詩。1981年博拉紐定居布拉內斯(Blanes),九〇年代兩個孩子先後出世後,他才全心投入小說創作。作品包括《荒野偵探》、《2666》、《在地球的最後幾個晚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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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自Cacao可口〈博拉紐的最後訪談:尖銳的幽默感和優雅的智性說出一切〉、尉任之〈盯著距離外的目標,倒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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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樂達 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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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月14日曾分享過智利詩人暨小說家博拉紐一首非常有意思的詩〈哥吉拉在墨西哥〉,而2022年拉美詩選也曾引介過〈浪漫主義狗〉和〈骯髒,衣衫不整〉,從多種角度觀看詩人如何經營情境,並置假想事物和現實關係為一體,進而從一些異常情境中突顯出「人」的選擇,並以這份價值判斷收束為整首詩的亮點。而今晚,小編想和大家分享這首短詩〈雨〉(Lluvia)。一場近乎世界末日的大暴雨,一個孤獨迷失、甚至強忍不住而哭出來的人,兩者之間究竟交疊出什麼樣具張力的畫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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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某個連續時空中的某一截面,單獨被提取出來加以勾勒。前有所承,讓「你」在遭逢大雨之際,彷彿久久藏在心底而受觸發般,激起許多特別強烈、或顯突兀的情感,無論是行諸具體的「哭聲」與四處奔走,還是確切被指認出的「絕望」、「怒氣」、「憂鬱」、「孤獨」等。詩中可見的事件明明僅是大雨,發話者「我」卻在「你」身上看見與天氣遠遠不成比例的情感強度,背後或許理應存在某種脈絡或因果聯繫,然而相對地,全詩也沒有提供充分的線索足供追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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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從發話者「我」出發的視角被限制住了,與此同時卻也相當坦誠,揭示自我的局限,承認在「我」可見可知的範圍裡,那些無法觸及之處的確存在。一如大自然中總有某些部分被藏進「奧秘」(el Misterio)裡,如此近乎「怒氣」與「絕望」的暴雨為何產生等等,我們無從知曉,但確實存在著、發生著;而無論你我關係如何,總也會有彼此無法知悉或共感的部分。不過即便如此,最為可貴的是,眼見「你」如此迷失與悲傷,儘管未必能真正明白,「我」也選擇發起全詩唯一確切的價值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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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可以哭讓你的形象溶解/在濱海大道一路停放的汽車/擋風玻璃上。但你不能迷失自己。」一面接納對方自然的抒發宣洩,不加以遏止或質疑,另一面也向那宛如風暴的糾葛情感(如世界末日般的大雨,如前面陳列出的分歧心緒),投遞出一聲提醒、一份堅毅穩固的信念。彷彿確立起少數可知的意義來抵抗許多未知,從而緊緊維繫著身在哭聲裡外的兩人,讓「你」與「我」仍能依循某些確切路徑,迎面當下與往後的種種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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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編輯:在學做甜點的樂達🥧
美術設計:微瘋微忙的芃萱(((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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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lluvia #博拉紐 #羅貝托波拉尼奧 #Roberto #Bolaño #浪漫主義狗 #智利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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