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敬亭山 ◎龍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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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度過這一日
望山,枕雲,讀李白
為此我將不堪負荷的身子
遺忘在床上
豐乳,細腰
所有耽於形體之物
在三月,在遙望的當下
皆為無用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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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杜鵑在視覺的第一層
加速了我的移動
我們共用一個窗口
以及,能迅速從此地移往彼地的鳥鳴
輕於身子的花香與流水
此時互為兩岸:
在山與樹之間
在亭榭與樓台之間
在霧與露珠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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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和孤獨不可復述
相看兩不厭的杜鵑仍在窗前
每日只需一杯洗米水
它就為你泣血整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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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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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青,天性頑劣,信奉所有,不接受被教化。得過長篇劇本八十萬首獎,開過兩間藝文咖啡館。曾任傾向文學社、自由寫作編輯,現為青年日報專欄作家、斑馬線文庫副社長。出版個人詩集《有雪肆掠》、《白露》、《風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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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林宇軒 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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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棲於「乾坤詩社」與「創世紀詩社」的龍青,詩作時常帶有中國古典的氛圍,這首〈遙望敬亭山〉也不例外。敬亭山在文學作品中,早已不只是具體的空間,更蘊含著李白「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的典故。相較於李白〈獨坐敬亭山〉的「獨坐」,龍青選擇了「遙望」作為觀看與互動的視角,在詩題上就顯現出兩者的差異。(而且有趣的是,兩詩的作者「李白」和「龍青」兩字恰好也極其工整地對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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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青在開篇即亮出敘事者「我」,以「我將」的句式推動敘事前進。在二、三句中,龍青分別讓精神與肉體的「我」區隔開來,並且在接續的詩中提點時間(三月)與關係(遙望),同時進行明確的價值判斷:所有「耽於形體之物」皆為「無用之物」。做為一種寫作策略,「抒情」並不單著重於情感和語句對應了「什麼」,還揭櫫於「如何」對應──詞彙的疏密(如「望山,枕雲,讀李白」)與語法的複沓(如「在三月,在遙望的當下」),龍青調度兩者去實踐音樂性上的節奏鋪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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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節,龍青將主詞置換為「一株杜鵑」。雖然是主詞,但整個敘事邏輯實則依憑著(看似)被動的「我」的主觀意識而前進;因為「我」的感官經驗內化、進入了心境之中,「我」因而和杜鵑產生了關係,成為了詩中的「我們」。接續前面的關係,龍青選擇轉而描寫一種空間性:以「兩岸」所開闢出的「之間」作為一種容納詩意的空間。至此,這一節除了完成了敘事者的「移轉」,更將前一節關注自身存有的焦點也同步「移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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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青走筆至最後一節,寫道:「飛鳥和孤獨不可復述」,以否定的表態句進行了一個看似明朗、決絕的價值判斷,雖寫「不可復述」,實則是「不適合復述」。龍青在詩行的最後,將畫面聚焦至窗前的杜鵑,微縮了前兩節的整個思辯過程,結束於「每日只需一杯洗米水/它就為你泣血整個春天」兩句。以此來回顧詩題,最初寫道的「遙望敬亭山」實際上只是「眼前的杜鵑」,也只能是「眼前的杜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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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青以象徵手法描摹出內心的精神世界,雖然寫「一株杜鵑」在「視覺的第一層」,但在這個現世,「第一層」已是「唯一的一層」。隔著無論是什麼的「兩岸」,敬亭山在龍青的筆下被賦予了所有的思念與想望;而在這個情況下,杜鵑既「指涉」著敬亭山,更「取代」了敬亭山──對於詩中的「我」而言,在這個「遙望的當下」能夠相看兩不厭的,也唯有「杜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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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編: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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