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29日 星期三

蜉蝣 ◎葉慈W. B. Yeats(譯者:楊牧)


 


蜉蝣 ◎葉慈W. B. Yeats(譯者:楊牧)


「你的眼神從來不對我閃爍厭倦的

現在陰鬱退縮到沉重的瞼睫後面,

因為我們的愛情正在衰蝕。」

             接着她說:

「雖然我們的愛情衰蝕,讓我們

再到那寂寥的湖岸小立片刻

於安詳的時光裏站在一起當激情

終於入睡,那可憐,疲憊的孩子:

羣星顯得遙遠,我們的初吻

也遙遠,而我的心啊多麼蒼老!」

冥默,他們踏着枯萎的葉子漫步,

他遲遲回答說道,手握住她的手:

「激情總是那樣耗損着我們遊移的心。」

樹木團團環繞,黃葉

飄落如陰鬱中暗淡的流星,偶爾

一隻老瘸的野兎拐脚奔下小徑;

秋天附着他身上:而此刻

再一次他們在寂寥的湖岸站立:

回頭,他看她將一把沉默拾來的

枯葉,潮溼如眼眸,正對

胸口和頭髮撳擁,撕碎。

           「啊不要傷感,」他說:

「莫為心懈而傷感——還有別的愛等着;

恨下去並且愛過往後無怨尤的時光。

永恆在前;我們的靈魂

即是愛,一不斷的作別。」

◎作者簡介

葉慈(W. B. Yeats)

愛爾蘭著名詩人、劇作家,1923年獲諾貝爾文學獎。一生創作頗豐,其詩吸收浪漫主義、唯美主義、神祕主義、象徵主義、玄學詩的精髓,幾度變革,終究熔煉出獨特的風格。其藝術探索被視為英詩從傳統到現代過渡的縮影,其生活經歷和精神世界也因與愛爾蘭現代歷史緊密相連,而愈顯豐富多采。艾略特曾譽之為「廿世紀最偉大的英語詩人」。

◎小編 #期末地獄的樂達 賞析


這首〈蜉蝣〉由愛爾蘭詩人 #葉慈 所寫,原文詩題的 #Ephemera 本指如「蜉蝣」般,某種生命僅不到一天的小昆蟲,後來便衍生出「短暫存在的人或事物(One who or something which has a transitory existence.)」之義。當感情終於走向衰竭,當人生迎來永不復返的告別,究竟有什麼行將消逝,又有什麼真正留存下來了呢?在五月結束前,小編想再來跟大家分享這首關於分手、愛、轉瞬與永恆的詩。

整首詩將畫面聚焦於某段情境——兩個曾深愛彼此的戀人,共有的激情卻早已在時光中消磨而「入睡」,而在關係正式結束以前,兩人仍有一些話想對彼此傾訴。初吻的記憶、曾有的甜蜜,如同此際遙遠的星和「陰鬱中暗淡的流星」般,模糊而無法召喚回來;野兔一如感情「老瘸」,所見所感的物象,皆蒙上了一層衰敗零落的修飾語。走過這段寂寥的景色,正如經歷整段轉趨疲憊、相互耗損的關係,畫面與情感緊密相繫,也正是在這段回顧的過程裡,引導出判斷句——「激情總是那樣耗損着我們遊移的心。」錯以為戀愛時的激情,便能彌合彼此之間的距離,讓兩顆猶在擺盪的心合一。

前面以來對於景色、人物動作等描寫,逐步加深了戀情的衰敗、變質,乃至於這份關係無法挽回的篤定。既知如此,身在其中的兩人,又將抱持著何種心態來為此作結,便會成為整首詩最精彩的地方;換言之,等在這一系列愛情消逝殆盡的事實後面,將會迎來由人發聲、提出的價值判斷,以此來承接前面的鋪排並超越之。曾經熱切相信過的感情,卻終究如蜉蝣般短暫易逝,身而為人,將能如何面對生命中的種種Ephemera 呢?「永恆在前;我們的靈魂/即是愛,一不斷的作別」在無窮盡的時間裡,真正構成我們自身的,便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無常告別,與那不曾隨事物消逝而停止追尋的「愛」——愛過也好、恨過也罷,無論何者,背後皆存在一個誠懇獻身其中的人,叩問著感情與自我;緣愛而起的行動,又何曾會因為外在的起落無常而心生怨尤?而當我們願意擁抱著種種必然的離別,並未曾因此放棄對愛的實踐,「我們的靈魂」也方才體現了它的意義,成就出足以超越現實際遇的價值。


文字編輯: #樂達

美術設計: #芃萱 @sunny__901205


#葉慈 #Yeats #蜉蝣 #Ephemera #愛情 #永恆 #離別 #衰蝕 #楊牧 #愛爾蘭詩

2024年5月24日 星期五

沙拉紀念日(節錄) ◎俵万智

 



沙拉紀念日(節錄) ◎俵万智

 

調整走得太快的時間

早晨的我

充滿莫名的預感

 

 

為了享受見到你之前的時光

我搭每站都停的車

前往新宿

 

 

故事已然開始

我手中的票

中途下車無效

 

 

你的身影

出現在剪票口之前

我在組裝時間積木

 

 

你從職場趕來

肩上的金線

是男性的象徵

 

 

夜間球賽的風

吹著你

葡萄柚色的側臉

 

 

想和你依偎到明天的心

留在月台

我搭上末班車

 

 

你從出差地

寄來的風景明信片

像一張不在場證明照片

 

 

當你掏出手帕

夏天的蝴蝶

停在你格子襯衫上

 

 

你說「這個味道真不錯」

於是,七月六日

成為沙拉紀念日

 

 

吐司烤得很香

我房裡的空氣

也成了夏天的味道

 

 

輕輕拍打白襯衫

拉平,晾起來

我的心也被陽光照得透明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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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俵万智

 

一九六二年,生於大阪府。一九八一年入學早稻田大學第一文學部,在學中邂逅和歌詩人佐佐木幸綱,開始創作短歌。畢業後於神奈川縣立橋本高中任教國文,也一邊發表作品。一九八六年以「八月的清晨」五十首短歌榮獲第三十二屆角川短歌賞首獎,嶄露頭角。

 

 

一九八七年,出版第一本短歌詩集《沙拉紀念日》,口語體的靈動表現造成話題,旋即成為百萬暢銷書,刮起社會風潮。短歌詩集有《沙拉紀念日》(第三十二屆現代歌人協會賞),《風的手掌》與《巧克力革命》(第十一屆若山牧水賞)。此外也翻譯了與謝野晶子《亂髮》的《巧克力語譯亂髮》。評論方面有《心愛的源氏物語》(第十四屆紫式部文學賞),並著有小說《三角關係》,散文《旅人,鳥人》等,創作豐富。

 

 

--

 

◎小編 #樂達 賞析

 

 

 

1987年,時年25歲的青年女歌人俵万智推行歌集《 #沙拉紀念日 》,甫一出版,便暢銷於全日本,掀起一股熱潮。在有限的形式與音節數之內,俵万智的短歌並不取材於習以為常的自然或四季,反而將目光聚焦於每一天的「 日常」——尤其是當心有所愛、情思萬端之際,尋常生活裡,那些容易被忽略、卻曾短暫而真實參與過生命情境中的 #小事物 。一如小編喜愛的動漫《 #日常 》裡曾說過:「我們每天所過的日常生活,其實是由綿延不絕的奇蹟所組成。」藉著本次物件詩選的機緣,小編想邀請大家一同進入短歌裡、事物之外,許許多多宛如奇蹟般的日常。

 

 

 

整本《沙拉紀念日》由眾多短歌所組成,如同不同時刻下的側影、零星片段,共同交織出敘事者的日常寫照與點滴心思。當某個人逐步走入思緒裡,當原先獨屬於自己一人的內心,願意接納某個「你」參與其中時,在每次現實中的見面之間,不免令人雀躍、興奮、多情、任憑想像無限綿延。內心的「時間」不知不覺走得太快,還需時不時校準回現實,而兩人明明尚未見面,腦海中卻早已為彼此的相遇,譜畫出眾多情景,甚至懷著一些不可告人、情願成真的「預感」,留在心底暗自竊喜。

 

 

 

很有趣的是,準備與對方會合的路途上,「我」是如此珍惜這份期待之情,甚而為此「搭每站都停的車」,試圖延長那相見前種種紛陳多變的心意。期待遇見所愛的同時,不免也可能有所遲疑、擔憂、無端怯懦,善變得竟萌生出中途放棄的念頭;而正是在此際,「手中的票」連同內心一部分仍希望堅持下去的自己,便回頭提醒、鼓勵著同樣膽怯的自我。等到終於相會、準備說出對彼此的第一句話之前,在那片刻間,心裡或許仍不斷「組裝時間積木」,不斷構思接下來見面後,該說些什麼、行程有哪些、先去哪裡後去哪裡……,每段兩人相伴時間該如何安排妥當,別因自己的手足無措,破壞了彼此本可能實現的美好願景。

 

 

 

等到兩人並行度過共有的一天,究竟一起做了些什麼,或許不那麼重要。青春夢好,難賦深情,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細節或是動人的瞬間圖景(肩上金線、手帕、葡萄柚色的側臉、蝴蝶停在格子襯衫……),為這些難以名狀的美好情境留下座標,供記憶停泊、供自己一再回味。有的時候,某些物件也可能牽引起複雜的情思,像是從遠方寄來的明信片,既是一份與對方相繫的重要連結,卻也同樣提醒著對方於此刻的缺席。但無論如何,書寫微物、捕捉瞬間的真諦,不只是在於珍惜當下,當中更揭示出一份誠懇擁抱日常、與生活相戀的自己,而當細膩的心與眼停留在瞬間,發覺事物們微小的奇蹟時,回望生活本身,許多尋常的際遇無不令人可喜。

 

 

 

七月六日,除了是小編樂達的生日🥳之外,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紀念日 」何不選在重要的日子,比方說,七月七日情人節?對此, #俵万智 在某次訪談中便談到:「我反而覺得讓平凡無奇的一天成為紀念日很有意義(そうじゃなくて何でもない日が記念日になることに意味があると思いました。)」從時間、名號、以及立下紀念日的原因來看,沒有一處存在什麼深刻寓意,但或許,也正是這些生活中無須預期的單純與偶然,留給身處其中的我們,幾分喜愛日常,與所愛之人、與自己安處的餘裕。也因此,當我只是單純曬著衣服,整個心竟也能「被陽光照得透明純白」,或許稍顯天真、卻不曾真的失重,因為心有所愛,明白對你、對自己、對事物與生活的喜愛,正是實際上默默推動一切的嚮導。

 

 

 

無論現實社會上經歷著何等荒謬,無論感情中遭遇過哪些挫敗與不堪,小編仍然邀請大家走進、傾聽生活,窺探背後支持自己度過每一天的嚮導。或許,那些無比尋常的小事物,也會幫助自己重拾生活的勇氣。七月六日,沙拉紀念日,也歡迎大家來留言區跟小編樂達說生日快樂(,,ω,,)(沒xD

 

 

文字編輯: #樂達

美術設計: #芃萱 @sunny__901205

 

#車票 #球賽 #末班車 #明信片 #手帕 #吐司 #襯衫 #奇跡 #Nichijou #Machi #Tawara


2024年5月21日 星期二

手 ◎周夢蝶


 

手 ◎周夢蝶

 

於是那夜,那記憶

便沉鬱激越得有如一張睡著的琴

眾絃俱寂。在入耳摧心的剎那

是誰底冷冷的手

撥響滿天潑墨的雪意?

 

鏗鳴著山的我鐘的你的日子。

一朵玫瑰死後,所有的夏日都消亡了。

來得最早,而去得最遲

盲目的,宿命的那悲哀

醒自眾神默默的子夜,之後

又背著太陽,長日與我相對。

 

由巖之峙到波之迴

由麋鹿之驚而卻走

到霹靂之靜默——

路是如此飄渺、陡峭、多歧而又

無劍可按無淚可揮

何日是了?月在天梢

 

莊周夢裏的蝴蝶?蝴蝶夢裏的莊周?

當時間已朽而記憶不滅

是誰底冷冷的手冷冷地探過來

冷冷地扼著我底咽喉。

 

 

◎作者簡介

 

周夢蝶,本名周起述,1921年生,1952年開始發表詩作,後加入「藍星詩社」。1959年起在臺北市武昌街明星咖啡廳門口擺書攤,專賣詩集和文哲圖書,並發表生平第一本詩集《孤獨國》。作品受佛法影響,喜愛用典,並以自我靈魂為起點,引禪意入詩,感悟現實的真諦。詩集有《孤獨國》、《還魂草》、《約會》、《十三朵白菊花》等。

 

 

◎小編 #樂達 賞析

 

  

這首詩選自《周夢蝶詩文集》中的「風耳樓逸稿」——本輯收錄了周夢蝶數十年來曾發表在報章上,卻未收錄於詩集中的詩稿,並以寄寓著蘇軾「萬事都如風過耳」的書齋「 #風耳樓 」來為這些散作定名。藉由本次物件詩選的契機,以「手」為起點,小編想來和大家一同回味老詩人的作品。

 

 

整首〈手〉在四節之內,巧妙經營著「時間」與「記憶」、存在著「你」的往昔以及今日自我之間的拉鋸,並結合結構和音韻上的設計,一步步聯繫、深化全篇的核心意象「手」。全詩起自一枚很有意思的詞——「於是」,作為具有承先啟後意義的連接詞,背後顯然存在或經歷過某些情境,隨後才能迎接出關鍵詞「記憶」,並率先透過琴的比喻來為它做出價值判斷。當琴已沉睡、「眾絃俱寂」如夜深人靜時,過往的記憶仍然沉鬱難解,卻又激越、搖撼著此刻的我,甚至那些記憶(以及背後牽連的某人)正如一雙手,冷冽得彷彿能深及、侵入此心,帶來幾分不寧。

 

 

來到第二節,「鏗鳴著山的我鐘的你的日子。」一句雖稍顯拗口,或許也為我們揭示出背後的癥結所在。「鏗鳴著山的」附加在「我鐘」之上,而「我鐘的」又附加在「你的日子」之上,前面以來的形容詞組,最後皆聯繫至唯一的他者「你」身上。其後下一句便迎來全詩最強烈的句子,或許也些微透露出這「記憶」之所以「沉鬱激越」的原因。「一朵玫瑰死後,所有的夏日都消亡了。」無論那玫瑰能指向某分感情、熱情或是任何你我關係,當它一旦死去,往後經歷的所有時間也將失去意義。玫瑰已死,心中曾經重要的某些事物也死去,在那些被截斷的往日淪為記憶之後,究竟還剩什麼遺留了下來?悲哀,「盲目」得不明所以、卻又「宿命」般捆縛糾纏著自己的悲哀,日以繼夜,在本應萬物沉睡的子夜中醒來、作用著,又在白天裡以陰影之姿,正面盯視著我。

 

 

記憶總是在事物真正消逝、離開我們之後,才開始形成。縱然我們不清楚這首詩中,心死而生的記憶究竟伴隨著「我」多久的時間,卻能深刻感受到從記憶生成以來的這條「路」,總是如此崎嶇跌宕,飄渺而不知所終。「巖」的森然對峙、「波」的迴環往復、「麋鹿」的驚心與逃逸、「霹靂」的沉默或不容置喙的壓抑……,每一種情境、每一份心理,或許正是在這一條無盡之路上所經歷過的種種;從而在第三節最後導出一句疑問——「何日是了?」藝術的終結是和平,但記憶的終結又在未來何時呢?無力的悲哀,無人回應;時間仍在走,月亮周而復始地,再度爬上天際。

 

 

 

而在最後一節,老詩人巧妙轉化了莊周夢蝶的典故。當活在莊周的夢裡,自己便活成一隻蝴蝶;而當活在蝴蝶的夢裡,自己又活成莊周——某種程度上,我們其實無法知曉下一刻的我們,究竟會活在何種處境下,又以什麼模樣存在著。既然如此,何妨在面對生命中的每個時刻,處之泰然呢?然而,在此處卻彷彿取消了背後可能的超脫或釋懷。長久以來被往日記憶、已然消逝的「你」所困住,輾轉走到現今的自己,一路以來,究竟是活在誰的夢裡呢?身為蝴蝶,卻不能活在自己的夢裏,莊周亦然,而我會不會其實也活在「你」的陰影、「你」的記憶之下?正如結尾幾句所寫,當時間早已腐朽、失去意義,「記憶」和記憶中的「你」宛如不滅暗影,依舊伸出「冷冷的手」,徹底扼住自己的咽喉,讓「我」無從發聲,毫無置喙的餘地。

 

 

甚至小編以為,當我們讀完整首詩,可以從頭開始看,「於是那夜,那記憶/便沉鬱激越得有如一張睡著的琴」之前所走過的路、經歷過的情境,又能在承先啟後的「於是」之後繼續蔓延,形成真正迴環往復的結構,一如日復日、無從逃脫的記憶。而在詩行之間,不時也會透過音韻銜接語句,記憶、俱寂、雪意,日子、最遲,相對、波之迴、無淚可揮……,流暢的聲音聯繫結合對記憶與心理的追溯,凡此,皆能窺見老詩人用心斟酌的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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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編輯: #樂達

美術編輯: #芃萱 @sunny__901205

 

#周夢蝶 #手 #時間 #記憶 #悲哀 #迴環往復 #風耳樓逸稿

2024年5月3日 星期五

回首觸碰毒物的捏塑 ◎鄭琬融(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X 木馬出版 )

 

他奶油般的目光,厚且膩

在他的圍堵下,我光裸的羞恥獲得了自覺

逃,我說,身體卻僵著

一雙手就這麼擠壓上來

 

觸碰所引發的頭也不回的捏塑

狗的尖牙長出,朝那鬧鬼的影子不斷咬去

沒能吠出聲。洞窟卻因此更深

往內窺視,往我內在崩塌之處窺視

扶著欄杆的手在顫抖。那唯一能被稱得上是欄杆的是我的骨幹

我撐著唯一能支撐著我的,唯一能支撐我的是我的意志令我發疼。

 

門、門、門

我在廊道上巡邏著

渴望新的隱喩:靠岸、築巢、編織一張善於容納的網

但碰撞聲、墜落的恐懼、網間的縫隙夾著我

記憶,這麼無聲的一隻猛虎

瞪著我,在人口處我不停

不停回頭

 

◎作者簡介

鄭琬融,曾任職出版編輯,現就讀北藝大文學跨域創作所。詩作曾獲林榮三文學獎、第七屆楊牧詩獎。小說曾獲教育部文藝創作獎。散文入選2024年《九歌年度散文選》。2022年台灣文學基地秋季駐村作家、第十七屆雲門流浪者計畫獲選人。

著有詩集《我與我的幽靈共處一室》、《醒來,奶油般地》。詩作收錄於《2022臺灣詩選》、《新世紀新世代詩選》等。

個人網站:https://ilivewithmyghost.wordpress.com/

◎小編 #一尾 賞析

如果你曾在預熱的平底鍋丟下一塊圓渾飽滿的奶油,在抽油煙機無法排去的空氣中,你將會聞到一股混雜著濃郁的奶香瀰漫在你身旁,而鍋中的奶油漸漸在數秒內化成厚重的褐黃色流體,再過幾秒奶油會開始呈現焦色扒在鍋壁上,焦味也隨之而來。關起爐火,那股濃郁且帶有奶味與焦味的空氣,也巴在衣物、頭髮與暴露在外的皮膚上久久無法散去,一種美好與痛苦並置,但難以擺脫的味道與你共處一室,這也是《醒來,奶油般地》這部詩集的重要意象。

 

這個意象在收錄於輯二的〈回首觸碰毒物的捏塑〉愈加明顯,給人幸福氣味的奶油,變為厚重且生膩的男性凝視。「在他的圍堵下」,脅迫與恐懼的四目相交,眼神像困在狹室奶油的焦膩氣味,令人窒息。

 

逃!反抗,而敘事者是真的離開了,但巴在身上的奶油氣味是離不開了,像那鬼影幢幢的房間。「狗的尖牙長出,朝那鬧鬼的影子不斷咬去/沒能吠出聲。洞窟卻因此更深」,詩人將遭受性創傷的心靈比喻成塌陷的洞穴,越是反抗卻越找不著身體在何處塌陷、何處修補,身體的傷能夠自我修補,但身體的記憶就像氣味提醒你奶油燒焦的時刻,油膩的記憶令人作噁。

 

「渴望新的隱喩:靠岸、築巢、編織一張善於容納的網」,最後一段當敘事者試圖敲門應和尋求一個新的開始,這些隱喻也暗示新關係的建立,但這些新關係總有舊有的陰影,如船靠岸的撞擊聲、在樹上的巢墜落的風險、遭網縫夾擊的恐懼。「記憶,這麼無聲的一隻猛虎/瞪著我,在人口處我不停/不停回頭」,性創傷之所以難以平息是因為創傷的記憶不斷地在心頭纏繞,詩人給了無聲的猛虎這個比喻,在城市的幽暗處是不是也有猛虎凝視?讓人只能快速通過,遠離任何再次面臨危機的可能。

 

記憶是奶油附著在身體上的氣味。《醒來,奶油般地》,雖只有輯二直截了當的涉及身體,但在輯一中與他人的互動,輯三的自然體驗,無不是在奶油的焦與香、幸福與痛苦相倚的世界,將身體投擲在我們賴以維生的土地之上。每當翻開這本詩集就如同將奶油再次下鍋、融解,記憶再次醒來,奶油般地。

文字編輯: #一尾

美術設計: #江襄陵-Nysus(個人網站:nysushsiang.wixsite.com/mysite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回首觸碰毒物的捏塑 #鄭琬融 #醒來奶油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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