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28日 星期六

如果夜的冷風不停息 ◎‪‎傅承得‬


如果夜的冷風不停息 ◎‪#傅承得‬
 
給我一口高高的窗子
如果夜的冷風不停息
 
白天,鞋子屬於塵世
頭髮也充滿車馬喧囂
但在寒夜
給我一口高高的窗子
最好再加一面的寬廣的書台
以及些許紙筆
 
窗子要高
不高便無法臨下
以冷靜的頭腦
從事教血沸騰的思考
書台要寬廣
否則只能吟唱個人憂傷
而筆要尖,紙要白
在這年代
除了銳利,還要坦蕩
 
給我一口高高的窗子
清晨,我會下樓
走入人間的陽光
但窗子知道
書台和紙筆也知道
如果夜的冷風不停息
明晚,我仍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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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傅承得
 
詩人、文化人及出版人。1959年生於馬來西亞檳城,國立臺灣大學中文系畢業。曾任華文獨中署理校長,現任大將出版社社長。有「馬華詩壇的瑰寶」、「馬來西亞文化新點子的『黑手』」之喻;曾獲「馬來西亞十大最受歡迎作家」、「優秀青年作家獎」、「國家書籍獎最佳編輯」及「馬華文學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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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網路素材
圖像設計:琬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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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夜的冷風(不僅)不停息』,反而愈刮愈強。這個時代看似繁華,卻又是那麼的動盪不安。安於現狀的人們啊,對著暴民叫囂,替執政者背書;逆風飛翔的人們啊,對著愚民謾罵,替新時代革命。不如,『給我一口高高的窗子』吧!越高,越好。

 
迫於現實的無奈,那人要養家糊口,那人要償還債務。白天,我們的鞋子是屬於塵世的,並非為了理想、夢想而奔走。滿滿的塵埃。頭髮流於車馬奔波,白髮漸漸吞噬青春。一根、兩根、三根... 但是,請在黑夜『給我一口高高的窗子』,還要一面『寬廣的書台』、些許『紙筆』。
 
『我』要站在高處,以冷靜的腦袋兒思考這時代。所以,窗子要高,不然無法俯首觀望這個時代;書台要寬,不然只能獨唱自己的悲哀;筆要尖得銳利,紙要白得如玉;而且下筆的人啊,還要像君子那樣的坦蕩盪。
 
日作夜息。清晨,『我』就會從高處走下樓,再次穿上屬於我們的鞋子,走入人間。頭髮持續被日光吸收,將髮根的黑色素,一一吸走。可是,『窗子』、『書台』、『紙筆』都知道,『如果夜的冷風不停息』,『我』還是會上來這個高處。
 
詩人用『窗子』、『書台』、『紙筆』三個物件,書寫了身為一個知識分子所應具備的條件:以『窗子』象徵眼界;以『書台』象徵寬度(意即書寫的內容涵蓋範圍);以『紙筆』象徵(批判)工具。這個時代的知識分子何其多。能從高處俯首這個社會,並且涵蓋這社會的各階層,以書寫對不公不義進行批判,直到『風』停息為止的人,又有多少?
 
『如果夜的冷風不停息 / 明晚,我仍要上來』
 
或許,詩人對自己的盼望亦如詩。

在畢加島 ◎楊澤


在畢加島 ◎楊澤
 
在畢加島,瑪麗安,我看見他們
用新建的機場、市政大廈掩去
殖民地暴政的記憶。我看見他們
用鴿子與藍縷者裝飾
昔日血戰的方場吸引外國來的觀光客……
 
在畢加島,瑪麗安,我在酒店的陽台邂逅了
安塞斯卡來的一位政治流亡者,溫和的種族主義
激烈的愛國者。「為了
祖國與和平,……」他向我舉杯
「為了愛,……」我囁嚅的
回答,感覺自己有如一位昏庸懦弱的越戰逃兵
(瑪麗安,我仍然依戀
依戀月亮以及你美麗的,無政府主義者的肉體……)
 
在畢加島,我感傷的旅行的終站,瑪麗安
我坐下來思想人類歷史的鬼雨:
半夜推窗發現的苦難年代
我坐下來思想,在我們之前,之後
即將到來的苦難年代,千萬人頭
遽爾落地,一個豐收的意象……
瑪麗安,在旋轉旋轉的童年木馬
在旋轉旋轉的唱槽上,我的詩
我的詩如何將無意義的苦難化為有意義的犧牲?
我的詩是否祇能預言苦難的陰影
並且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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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憲卿(1954年12月12日-),筆名楊澤,台灣嘉義縣人。國立臺灣大學外文系學士、外文研究所碩士、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博士。著名詩人,也是文學刊物的編輯,並任教於美國布朗大學比較文學系。
 
楊澤出版了3本詩集:《薔薇學派的誕生》、《彷彿在君父的城邦》和《人生不值得活的》。了擔任過《中外文學》執行編輯、《中國時報》副總編輯、《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主編,還主編了《魯迅小說集》、《從四○年代到九○年——兩岸小說集》、《七0年代懺情錄》、《七0年代理想繼續燃燒》、《閱讀張愛玲─張愛玲國際研討會論文集》、《狂飆八○——記錄一個集體發聲的年代》、《又見觀音:台北山水詩選》等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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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陳奕辰
圖像設計:簡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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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作者虛構出一座畢加島,島國上運用嶄新的建設,掩蓋過去的歷史創傷,「用新建的機場、市政大廈掩去/殖民地暴政的記憶。我看見他們/用鴿子與藍縷者裝飾/昔日血戰的方場吸引外國來的觀光客……」這座島嶼可指涉任何曾受殖民統治的國度,面臨著文化的斷層,作者文字中帶有抗議、憤怒與悲哀。

第二段詩中出現兩個角色,一個是政治家,一個是戀人瑪麗安,角色分別對應著兩個端點,一個是國情之愛,一個是個人的戀情,閱讀時,總聯想到羅毓嘉的詩作「我不能愛你了/這個國家令我分心」,創作者處於時代的議題下,直視著歷史的傷痕,劃分出時代性的大敘事,或個人抒情的小敘事。

  詩人的憂慮在詩中處理的不落窠臼,「苦難的時代」在窗外,戀人「瑪麗安」在屋內靜靜聆聽,作者節制且自覺的了解身為創作者的權限,不刻意分化種族,不逃避現實,轉向小清新式的耽溺,對照著楊澤〈1976記事4〉裡的詩句,「瑪麗安,你知道嗎?我已不想站在對的一邊╱我祇想站在愛的一邊……」,將<我>的思緒擴張,整合兩個象限的愛,整合成一個純粹的圓融,但這份愛能否成為一切的救贖呢?末段的結尾,保留了憂慮的空間,歷史苦難的陰影,在字裡行間,期許自身,試圖「將無意義的苦難化為有意義的犧牲」。

2015年2月26日 星期四

我是一只耳朵或者更多 ◎波戈拉





我是一只耳朵或者更多 ◎波戈拉

你如何能不記得
我是一只耳朵或者更多
我是,眾聲之複寫
繁憂的居所。但我僅是
一只耳朵,或者更多
假使你拼讀一個字:「葉」
依此我能感受樹的呼息、根的
纏繞,年輪自腦內形成
季節在體內枯榮
你如何能不。記得我
即溶的,我是一只耳朵
聆聽每顆水滴在雨裡發問
在你的內心敲擊與沉落
當我是一只耳朵,附著
附著於兩頰而無法視見
你如何能不、能不遺忘
如何能不記得
我彷彿風化的耳朵
聽覺的細沙
侵入你每一個毛孔
如何能、能不記得
一只耳朵,準時在睡前
當你前往夢境的途中
聆聽你的鼾聲飛行
故事從我的聽覺降落
當我恆在你
與無數個你之間
感覺死亡以及時間的流動
你如何能不記得
我是一只耳朵
或者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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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波戈拉

  一九八五年生,高雄人,世新大學中文系畢。曾獲聯合報文學獎、時報文學獎、優秀青年詩人獎等獎項;詩作散見報紙副刊,並入選2008、2009台灣詩選。


 在時間裡,我仍揣想眾多細節之寓意。
 仍感謝生活的總和皆如此有機。/
 先有不好言說的孤獨,然後有字,才有自製文明的勇氣。

(摘錄自博客來: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986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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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陳奕辰
圖像設計:簡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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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波戈拉的敘事語調向來是屬於抒情的。在此首詩中,波戈拉採用了一些精巧的斷句,使得這首詩雖然不斷,但在其中的場景、敘事轉換並不會顯得突兀。例如說:「依此我能感受樹的呼息、根的/纏繞,年輪自腦內形成/季節在體內枯榮/你如何能不。記得我/即溶的,我是一只耳朵」,從「季節在體內枯榮」,而後到「你如何能不」,接下去「記得我/即溶的,我是一只耳朵」。這樣透過斷句,安靜的由葉轉回一只即溶的耳朵,便是一種技法了。

那麼在此首詩當中,耳朵這個意象有代表著甚麼呢?「我是一只耳朵或者更多」,標題如此寫著,似乎,耳朵或許代表了自己所感覺的、所能聽見代表及轉換為自己所認知的一切,「我是,眾聲之複寫」,或者更多則是所體認的,與感知到的有所出入。

「即溶的,我是一只耳朵」,因是馬上聽見,那些聲音迅速的就被吸收了。「故事從我的聽覺降落/當我恆在你/與無數個你之間/感覺死亡以及時間的流動」,聽見的就被大腦轉化為事件、故事,在此首詩裡那個「我」,攀向熟睡的愛人,去「感覺死亡以及時間的流動」,在愛人的身邊躺下,且僅僅只是聽著那些細微的竄動,耳朵在後半段的效能幾乎是變得巨大得多了。

此時作者又重複道了一句:「你如何能不記得我」,這句在前後都變化出現的,帶著輕微的責怪及哀傷,但語氣卻是溫柔的。耳朵聽見的是細微的、重要的一些事物,他以觀察去理解更巨大的,去成為更巨大的,就像是傾心去愛,儘管可能無以回報。孤獨及豐沛的愛,那即是我在波戈拉的失所感覺到的事情。

2015年2月25日 星期三

〈象徵〉◎楊牧



〈象徵〉◎楊牧
 
 車過大橋
 我點頭
 風在幽谷裏驅趕
 白雲的漩渦,逆時間方向
 引我迢迢上遡,隨一規律
 轉動,回到永久熾烈的圓心
 非線性光點持續突破,豐滿的
 月暈,數目不增無減
 交叉互擊,壓縮
 為黑暗中纖細
 微潮的語言,容
 許我擁懷抱
 不再怯弱,嚅囁
 懸知
 未來永久
 看巒嶂重複鱗介之姿
 探虛無沈遂以尋找實有
 並且領悟
 河水於深秋的芒草間,錯落
 追蹤一宛然的神似
 
 
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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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牧
  
  一九四○年出生於花蓮,省立花蓮中學初中及高中部畢業,柏克來(Berkeley)加州大學比較文學博士,曾執教海內外多年。著有詩集、散文、戲劇、評論等中英文類三十餘種,及翻譯、編纂多種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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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陳奕辰
圖像設計:陳奕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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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這首詩並不好解,也或者,去嘗試解釋它在說什麼並不是閱讀此詩最好的策略。這首詩有許多漂亮的句子,唸起來也很不錯。每個字都看得懂,合起來不太有把握它在講什麼。我能想到的最好形容,就是「玄思」。那些存在心思深處、深奧而幽玄的念頭,作者用詩的技法將其定影、捕捉,就像物理學家會試著用公式解釋宇宙為何如此運行;本詩題名〈象徵〉,或也可當作作者闡述詩學理論的片段。

  一開始是寫景,很清楚地:「車過大橋/我點頭/風在幽谷裏驅趕/白雲的漩渦」,漸漸切入核心,視線沿白雲的漩渦迢迢上遡,看見「永久熾烈的圓心/非線性光點持續突破,豐滿的/月暈,數目不增無減/交叉互擊」,那熾烈的光源自是太陽,隨蒸騰的雲霧暈出繁複的月暈,如萬花筒般降臨後,「壓縮/為黑暗中纖細/微潮的語言」,在潮濕的黑暗中,語言開始生長。雖然無光,卻是溫暖而令人安心的地方。「容/許我擁懷抱/不再怯弱,囁嚅」。

  還在溫濕的陰暗裡,下一句卻瞬間把整個景拉開。「懸知/未來永久」文字並不只是為了尋一處安心抒發之地而寫,這是作者對美學的信仰,也是對自己的苛求。「看巒嶂重複鱗介之姿」,這句讓我想到數學上的碎形,講究至小到至大的重複性,並由此梳理出規律,「探虛無沈遂以尋找實有」。在一片渾沌、變幻如夢的世間,真有值得尋找的實有?至少作者是相信的。末三句是在寫河水之景,是在寫象徵,也是在寫一種追尋的過程。若說「世上不缺少美,只是缺少發現」,那麼在擅於發現美的作者眼中,或許隨眼所見之景無一不是以恰到好處的神似指向某個圓心。對於創作者而言,那或許正是值得花一段長長的時間去探索與書寫的證明題。

2015年2月24日 星期二

生日 ◎代橘


生日 ◎代橘

那條通往我的生日的小徑
已經被叢生的雜草湮沒

那個你不認識的男人
在寂涼的夜半大聲叫嚷
福如東海

壽比南山
我想吹熄紋風不動的燭火
卻只聽見徒長的馬齒打顫的聲音

那束玫瑰也只開了一夜
然後就有人放起鞭炮
生日

快不快樂?
在夢裡嚐到一塊年邁的蛋糕
那種我不認識的口味

有點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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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原本原本,想將舊網頁中關於我,關於代橘,關於Elea,關於羊男的種種都收錄在這裡,但其實我是不重要的,我是代橘,代橘是Elea,Elea是羊,這些一點都不重要。

人們懷抱著他的歷史,就以為那些部份構成了他的價值。
事實上,當他打算向前邁步的時候,他的歷史是他最沉重的負荷。

我無意侵犯自己。畢竟,認識我不代表了解我。因此,個人網站的「個人」, 很抱歉的是,我只能留下一個電子郵件地址。
如果需要聯絡我,可以利用以下這個電子郵件信箱:
Elea@tp.edu.tw

我可能無法來函必覆,不過我會盡量努力。無論如何,還是先謝謝你對這個網站及這個「個人」的關心。

PS.作者簡介截於 http://www.elea.idv.tw/Preface.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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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簡妤安
圖像設計:簡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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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通往「生日」的小徑只有「時間」一途,作者沒有言說也沒有告訴讀者為什麼會被叢生的雜草淹沒,能淹沒時間的想來是瑣碎的事,也許工作、家庭又或者不足為讀者所知的事。第二段接續寫到「不認識的男人」以及「夜半祝壽」,是否是正是被雜草叢生的時日所淹沒的自己,而哪有燭火會紋風不動,只有「時間」能停下來、燭火方能不動,然而在怎麼樣終只能感嘆自己虛度光陰,「只開一夜的玫瑰」像是生日的這天回顧過往的欣喜,只能用這短暫的時間,轉瞬即逝,接著是「鞭炮」像是提醒讀者時間仍繼續前進著,作者在字裡行間用不同的表達方式感嘆著時間易逝,每逢生日便收到生日快樂的祝福,然而快不快樂只有自己才知道,夢裡連蛋糕都是「年邁」的,一種以前從未嘗過的滋味,味道是「有點苦澀」,生日有甚麼好快樂?

2015年2月23日 星期一

〈日光〉 ◎虹影


〈日光〉 ◎虹影
 
郵差自言自語經過
他削鉛筆 松木香氣
一輪輪集中在手上
 
門脆而薄
經不起一頁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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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虹影,大陸女作家,1962年生於四川重慶,與同是大陸作家兼教授的趙毅衡曾為夫妻,移居英國倫敦,而後因故離婚,2009年與英國作家亞當威廉斯結婚。著有長篇小說《裸舞代》、《孔雀的叫喊》、《阿難》、《饑餓的女兒》、《K》、《女子有行》、詩集《魚教會魚歌唱》等書。曾獲英國《絲語》雜誌詩歌一等獎、聯合報新詩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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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陳奕辰
圖像設計:陳奕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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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虛實相生往往是現代詩文字之美的一大要素,虹影這首〈日光〉每一句看似實寫,卻又以虛寫相連。讀者在讀這首詩時,在詩人的文字帶領下,不難勾勒出一幅畫面:有個郵差經過,有人在削鉛筆,有門,有信,但卻很難說清究竟這故事誰是主角,是郵差呢?還是寫信的人?或是接信的人?甚或是詩人自己?但正因為這樣的一個模糊地帶,使得這首詩有許多的想像空間。
 
削鉛筆的那個「他」究竟是誰不重要,但是「他削鉛筆 松木香氣/一輪輪集中在手上」這兩句卻是相當精采的虛實變化。松木香氣是明寫,卻是虛物,但竟能夠一輪輪地集中在手上,想來是因為在手上集中的是一輪輪的鉛筆木屑。削鉛筆是為了寫信,詩人並未明寫這手是何人的,松木香氣從筆上傳到寫信者的手上,傳到信上,透過信的流轉再傳到郵差的手上,最後到收信者的手上。也因此無論是誰的手,都能沾染到鉛筆的松木香氣。在此,還可以再去想像,這些隨著一輪輪的鉛筆屑集中的香氣,是否也代表著寫信人一輪輪的思緒呢?
 
門的意象向來給人厚實、閉鎖、阻擋的感受,但詩人卻說「門脆而薄/經不起一頁短信」,此處也是虛實相生的寫法:從實寫來看,無論門如何緊閉,信仍可從門上的信箱,或是門縫中、門底下穿過門到收信者手中;但是詩人真正想表達的卻是虛寫的「心門」,收信者在接到短信後,原本閉鎖的心門因此而開啟,而句中的「經不起」三字更讓人產生遐想,是否收信者原本強迫自己壓抑著的情緒因為短信而潰堤。原本是一個很唯美、平靜的畫面,「經不起」三字卻讓一封短信造成的衝擊鮮活起來。
 
這首〈日光〉因為留給讀者相當多的想像空間,值得讀者細細玩味推敲,從詩中找尋一段自己心中的故事。

2015年2月22日 星期日

〈戀人搖滾〉◎孫梓評


〈戀人搖滾〉◎孫梓評
借耳朵一點奈及利亞的風景:
明亮已經過剩
當窗外,終於繁殖出夜色
離開是相對的
有人仍站立原地
為了記憶一個名字
借眼睛一次波希米亞的身分:
垂直切開承諾
各自認養份內的寂寞
借鼻子一張莎士比亞的草稿:
群眾轉遞垃圾
當意義,比細菌的數量還多
自由是虛構的
有人仍期盼終點
海平線定期孵化月球
有人選擇搖滾
在安靜的游泳池吶喊、舉手
轉身躍入沙漠

────選自《法蘭克學派》(台北:麥田,2003:10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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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孫梓評,1976年生。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畢業。
著有散文集《甜鋼琴》、《除以一》。短篇小說集《星星遊樂場》、《女館》。長篇小說《男身》、《傷心童話》。詩集《如果敵人來了》、《法蘭克學派》、《你不在那兒》、《善遞饅頭》。軍旅劄記《綠色遊牧民族》。以台灣經典文學作品為經緯所寫成的報導文學《飛翔之島》。並為已故版畫家蔡宏達作傳,《打開火盒子》。另有童書與少年小說《花開了》、《爺爺泡的茶》、《星星壞掉了》、《邊邊》等四冊。並與香港插畫家bubi合作圖文書《我愛樹仔》。
(取自《善遞饅頭》作者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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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簡妤安
圖像設計:簡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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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本詩選自孫梓評第二本詩集《法蘭克學派》(台北:麥田,2003),羅智成在序裡提到孫梓評這一輩的詩人有更多出國的機會,相應的能夠動用更多異國元素安置在詩語言上。詩人帶讀者走得更遠,帶讀者去旅行,我們也不得不承認途經一站又一站的馬戲團嘉年華如這些詩,寂寞仍然是等量等重的,如同〈戀人搖滾〉所說的「離開是相對的/有人仍站立原地/為了記憶一個名字」。換個方式想,情感有了更多安放的位置,讀者或許有更多選擇以及詮釋的自由,而詩人說「自由是虛構的」不就表示了有更大的情感展示空間呢?


  如果情感是借來的,「離開是相對的」,詩人說「借耳朵一點奈及利亞的風景」、「借眼睛一次波希米亞的身分」、「借鼻子一張莎士比亞的草稿」似乎從不同的器官各自隱喻了戀人的狀態:過剩的明亮(第一段)、被切去的承諾(第三段)、過多的意義(第四段),這代表了什麼呢?詩的末段或許給我們了一點線索,關於越了太遠的情感關係似乎已經在另外一方的選擇之下終結:「有人選擇搖滾/在安靜的游泳池吶喊、舉手/轉身躍入沙漠」,相對的「有人仍站立原地/為了記憶一個名字」、「有人仍期盼終點」,而這樣的念念不忘仍無法阻止戀人的離別,畢竟「離開是相對的」啊。

  日子恆常運轉,詩人寫道「當窗外/終於繁殖出夜色」、「海平線定期孵化月球」,轉換心情的時候,你會不會把耳機掛上,來一首搖滾樂呢?就像〈戀人搖滾〉裡不斷切換頻道,帶著讀者到了遠方。抵達戀人是多麽不容易的事啊,但至少翻開下一首詩、下一首搖滾樂,你可以喧嘩並寂寞的抵達它們。

2015年2月21日 星期六

〈贊助者〉◎鴻鴻



贊助者 ◎#鴻鴻
 
你有一個交響樂團
我贊助一座音樂廳
把音樂家關在裡面自行引爆
不會逸出半點聲音
 
你有一座優雅的城市
我贊助一座核電廠
把市民關在燈火通明、冷氣不斷的高樓裡
好遺忘末日的恐懼
 
你有一道美麗的海灣
我贊助一座豪華旅館
把海浪關在沙灘外激盪
不讓沒花錢的人白白分享
 
你有一千個失業的原住民
我贊助一座國際觀光劇場
把他們關在舞台上跳舞唱歌
就不會到昔日的獵場出草、或出來選總統
 
你有一個總統
我贊助一排拒馬
把人民關在就職典禮外面
隨他們去鬧去哭去幹譙
 
你有一個國家
我贊助一年到頭的煙火
把所有失去屋頂的人關在地上
看我們用七彩和濃煙裝飾天堂
 
原載《衛生紙+16:美麗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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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鴻鴻,詩人,戲劇作家,劇場及電影導演,為青年一代的傑出藝術工作者。熱情推展詩歌、戲劇活動,創辦《衛生紙》詩刊,為前衛詩歌基地。其詩,自形式到內容,澎湃著生命的活力,令人震撼!
 
本簡介出自博客來網站: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466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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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陳奕辰
圖像設計:陳奕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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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鴻鴻這首詩刊登在《衛生紙+16:美麗灣》上,但其關照的層面顯然從小小的美麗灣擴張到更大的社會上。這一首詩的寫作技法說來很簡單:第一句的「你有」是中性或者稱讚性的語句,第二句隨之而來的贊助卻不管好壞,最後總會變成這個「你」所不想見到的結果。所以問題來了,到底是贊助的人給了受贊助者本來就不想要的幫助,還是這些贊助因為後續的處理不當而顯得像是幫倒忙了呢?
 
很顯然,後者的解釋更接近於鴻鴻在這首詩裡面的做法。在一到五段的「我贊助」後面接上的總是「關在」,這一些幫助在某些時候是源於對有需求者的交待心理,有些時候是出於人民的一無所知或無能為力,有些時候是對財團利益妥協而把海灣的美麗視作有價且可私有的財產,更有些時候是為了鞏固權力甚至隔絕反抗的聲音。在這樣的時候,萬物皆有價,藝術的精神和自然的美景凡能收買的就收買,至於不能妥協的那些情緒和反對者就以眼不見為淨做為消極處理的手段。這樣的作法能夠讓人民同意嗎?贊助者的贊助到底是贊助還是別有用心?鴻鴻在最後一段給了答案。
 

若是這首詩只停留在一到五段就結束,那麼很顯然就只是調性的不斷重演。但在前面五段的正面衝擊以後,鴻鴻的第六段在意象使用上完成了從實到虛的轉換。從現實層面可以直接對應的事件和人物,回歸到對「所有失去屋頂的人」的處境關懷,失去屋頂的人看著贊助者提供的煙火,一邊歌功頌德,一邊無處話淒涼,兩相對比之下,拉扯出極強的張力,也為七彩和濃煙裝飾出來的天堂增添了極大的諷刺感。

2015年2月20日 星期五

母難日三題之一 今生今世 ◎余光中




母難日三題之一 今生今世 ◎余光中

我最忘情的哭聲有兩次

一次,在我生命的開始
一次,在你生命的告終

第一次,我不會記得,是聽你說的
第二次,你不會曉得,我說也沒用

但兩次哭聲的中間啊
有無窮無盡的笑聲
一遍一遍又一遍
回盪了整整三十年
你都曉得,我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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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余光中,一九二八年生,台灣大學外文系畢業,美國愛荷華大學藝術碩士。歷任台灣師範大學、台灣大學、政治大學、香港中文大學教授,中間並赴美講學四年,一九八五年起定居高雄西子灣,任中山大學文學院院長及外國文學研究所所長。現任講座教授。

余光中一生從事詩歌、散文、評論、翻譯,先後主編多種文學刊物,馳騁文壇逾半個世紀,文學生涯悠遠、遼闊、深沉,在華文世界已出版著作上百種,成為當代華文世界經典作家之一。

除了創作不輟外,更關心青年們對固有文化的認識、自我創作的能力,認為這是身為師長者不容忽視的歷史責任。近年與學者、文化界人士組成「搶救國文教育聯盟」,發起全國連署,搶救下一代的中文能力。

本簡介取自博客來網頁: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416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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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陳奕辰
圖像設計:簡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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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余光中的詩歌語言向來平易直白,但觀其一路寫來的創作傾向,仍有著不少變化和新實驗的企圖。一般對余光中的詩作討論常著眼於時不時流露出的政治傾向,但這套組詩在其常經受的政治眼光掩蓋下並沒有獲得更多的認真對待,是頗為可惜的事情。此處難以嚴格討論余光中個人的創作史,為方便討論,僅能以就詩論詩的名義將其放在一旁。

一個作家的獨特之處往往就在於能夠說出平凡人所思所感,而又能說得比一般人內心所想得更為深刻。一個時代的共同價值往往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有些部分卻還是長久不移的。比起現今已更難貼近時人的大中國情懷、意象,〈母難日三題〉這首詩的母親書寫無疑更貼近讀者一些,本文僅討論第一首詩。

這一首詩的主要意象構成其實相當簡單,以兩段哭聲為起始與終結,並透過細節的描繪而達到深刻化的效果,從而成就了孩子對母親溢於言表的孺慕之情。第一次的哭聲是兒子對母親哭,自己是毫無印象的;第二次的哭聲亦然,但母親是毫無知覺的。前者的哭聲放去可以獲得母親的關愛,後者卻僅能投到虛無飄渺處,這樣的兩相對比:「你不會曉得,我說也沒用」,讀來頗有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情懷。

若全詩僅僅憑藉兩段哭聲來對比來建構,張力固然有餘,卻未免顯得過於濫情而單向。余光中在接下來的段落增添了母親的笑聲,這樣單薄卻明確的形象透過第三段二到四句:「有無窮無盡的笑聲/一遍一遍又一遍/回盪了整整三十年」來逐字逐句迴遞的加深。都說是逝者已矣,但當摯親摯愛者過世了,所記得的形象又到底真能多麼豐富?余光中只記得那最好的部分,此處母親的單一化形象,讀來卻顯得真摯無比。也由於有此處對母親特質的描寫,最後輕輕放下,又回歸懷思的情緒才不流於濫情的哭喊。這是一首情感真摯卻具備節制力的小品,讀來頗有感染力。

2015年2月19日 星期四

永生(一) ◎楊佳嫻


永生(一) ◎楊佳嫻
 
又過了一萬年
目睹你衰老,死去,
一次又一次投入輪迴
像花開滿我無法涉越的彼岸
像一場星雨,遍布
我不能進入的畫中
 
我在此岸,如你所預言,
永恆地年輕著,孤獨地
年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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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佳嫻(1978年6月15日-),台灣高雄人,台灣作家、詩人,散文家,青年評論家。國立政治大學中文系學士,國立台灣大學中文所碩士,國立台灣大學中文所博士,現為國立清華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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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陳奕辰
圖像設計:簡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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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我們總是把白頭偕老當成對愛情的祝福與期許,可是讀此詩我總會有不一樣的想法,萬一只有你或是只有我,隨著時間而老去,青春永駐如同吸血鬼、如仙人般的另一半孤獨的徘徊世間,像詩中的「像花開滿我無法涉越的彼岸」死亡是巨大無法橫越的鴻溝,讓人聯想到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彼岸花開開彼岸,奈何橋前可奈何」這孤單又無可奈何的心情。
 
這種人妖殊途(活得過一萬年的,我也只好稱呼他妖了)而生世等待的愛情,就我的閱讀而言是少見於詩的,但我卻總能在現今許多創作上得到共鳴,小說家九把刀的一部長篇小說《獵命師傳奇》武藏為了與阿通生生世世在一起的願望,自願成為了吸血鬼,在近無限的生命中尋找轉世輪迴的愛人;《班傑明的奇幻旅程》中也可以看到,妻子、家人都不斷的衰老,而自己卻越來越年輕……太多太多的聯想,這也證明其實詩的彈性之大是可以雅俗共賞的,像詩人所說的「又過了一萬年/目睹你衰老,死去,/一次又一次投入輪迴」短短幾句讓人便似乎體會到永生的無奈,而對於永生的追求從古至今竟毫無停止過。
 
最後「我在此岸,如你所預言,/永恆地年輕著,孤獨地/年輕著……」動畫《未來日記》中主角以失去愛人為代價,成了世界唯一的神,卻也承受了永恆的孤獨直到世界崩壞空無一物,永恆的孤獨著;如果永生的代價,是以失去摯愛做為懲罰,這個世界上的人啊,有多少人願意選擇承受呢?

2015年2月18日 星期三

〈十行詩〉◎隱地




















〈十行詩〉◎隱地

風在水上寫詩
雲在天空寫詩

燈在書上寫詩
微笑在你臉上寫詩

小羊在山坡寫詩
大地用收穫寫詩

花樹以展顏的笑容寫詩
我和你以擁抱的身體寫詩

光在黑暗中寫詩
死亡在灰塵裡寫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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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隱地(1937年-),本名柯青華,爾雅出版社創辦者兼發行者。作品以散文為主,同時也
創作小說、自傳、新詩。曾任北一女駐校作家,榮獲中華文藝協會頒發的文藝出版獎、年
度詩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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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陳奕辰
圖像設計:陳奕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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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隱地五十六歲才開始創作新詩,少了年輕人對人生的探索與糾結,一上手就以豐富的人生
經驗、看遍世事的格局入詩。

隱地詩風質樸,不帶矯飾感,讀起來特別平易。例如這首《十行詩》,重複的文法、看似
簡單的造句,實際上卻闡釋了詩人對「詩」的看法。「詩」在文學領域發展如斯,已不僅
僅是一種文體,更是一種難以描摹的美學概念。隱地這首詩將「詩」與自然、生活聯繫一
起,以「小羊在山坡寫詩」;「我、你以擁抱的身體寫詩」……點出了詩與一種切身的知
覺感知相關聯的特質。「詩」作為詩人感悟的載體,必發於身心,取自變化多端又偶然閃
爍的生活。

2015年2月17日 星期二

〈甕裡的母親〉 ◎游書珣



偶爾勇於想念你
但大部分的時候讓你
靜靜地隱匿
偶爾勇於去看你
但更常讓自己
小心翼翼地哭泣
看看你在洞穴裡
蜷曲的樣子
比繩子可愛
比蛇良善
 
如果你活
會長成另一個我嗎?
若你死去
絕對是另一個我自己;
是否在洞穴裡朗讀了
足夠的詩句?
用闃黑裡的迴音鑽木取火
那顫顫的隱約的光
我一定就能找到你
 
你學會了壁畫與哲學
甚至熟習解夢和巫術
並擅於猜謎與接龍
你說
是我教導你的
我在洞穴外唱歌
烹煮蝙蝠與飛鼠
煙囪冒出紫色的雲
混合著假期的香氣
你全都記得了
 
終於可以帶我去玩
等了太久
你說
洞穴變得更乾燥了
我們用咒語對話
影子在迷宮中細碎地跑
我將自己裝進甕裡
靜靜地隱匿
你明白我是多麼哀傷
你把甕沉沉抱起──
現在
你比我更像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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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游書珣,1982年生。台灣藝術大學應用媒體藝術研究所畢業。現為自由藝術工作者。除了文字創作,也拍紀錄片與實驗片,畫插畫,時有跨界劇場。個人部落格:Soos produ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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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提供:許立德
圖像設計:小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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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甕裡的母親〉未收錄於市面上任一本詩集內,網路上還沒有出現過正確排版版本,本次是首次。
 
本詩收錄於第四屆林榮三文學獎選輯。全詩溫婉深情,以母親的角色,憑悼早夭的嬰孩。詩中的母親多麼想要用自己,替代未能出世的孩子,當孩子死去的同時,做為母親的角色也隨之死去。
 
第一段開始,便處理了一個懸念——是什麼樣的情境,要讓想念這件事情,需要勇敢呢?偶爾才能想念,但其實這份想念隨時隨地都在,如影隨形地在自己身旁,只是因為失去的痛楚太鮮明。我們可以嘗試用這樣的角度來重新解讀這首詩,會比較能體會作者想要表達的隱微痛楚。
 
我們或許可以來想像一下,你有一名很重要的朋友,他已經不在了,可是你仍覺得他一直在你的身邊。因此,只能夠小心翼翼地哭泣了。在尾段蜷曲的不只是孩子,同時也暗指母親也一同只能夠蜷縮起自己,隱匿於甕中。
 
第二段,母親想像孩子若還活著,同時也明喻了,當孩子去世時,自己也隨之一同死亡。朗讀詩句有如夢囈,好像讀了夠多的詩,就能夠沿著聲響在黑暗中找回孩子。
 
第三段和第四段裡,使用了大量具有神秘學的意象,諸如:壁畫、哲學、解夢、巫術、猜謎、接龍,孩子說,母親教導了他這些,母親在洞外歌唱,有如女巫般烹煮調製美好的孩子童年,而事實上這些都不存在,對比到現實,母親只能夠如此想像,她能在這洞穴裡,陪伴孩子的美好童年,這樣的想像既幸福,又沈重。
 
裝入甕中,蜷縮於甕中的是孩子,但隨著孩子的早夭,母親也將自己封入甕裡。末段母親與孩子的錯位,最終想像中長大的孩子,抱著甕裡的母親,彷彿活著的始終是孩子,死去的是母親。
 

現實與想像兩者顛倒,整首詩溫婉卻沈痛,讓人幾乎無法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