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30日 星期五

鏡子 ◎路易斯.羅薩萊斯

 



鏡子 ◎路易斯.羅薩萊斯(段繼承 譯)


時間是一面鏡子有不同影像

在盡頭髮光像妄自的火燃燒

直到被煙霧驅散,

然後

永遠發生同樣的事:

你的臉出現,而我知道為了見你

我必須踏上漫長旅途從我的眼睛到達你的,

消弭距離、警告和死亡,

畢竟我只能穿過一面鏡子看見你

玻璃在我穿過時破碎,

每一片都是一個傷口,

而活著不過是一面淌血的鏡子

每一天被震碎,當我穿過它去看你。

沒有解法,

沒有故意的鑰匙,

打碎鏡子的時候影像複製

每一個裡面都有你,像你那樣:

光芒四射又漫不經心,

但是我無法見你,

我看不到你,

因為我的眼底留下一點煙霧。

這是我的故事,

因為那煙霧用我的名字叫我,

講我自己的語言,

讓我知道所有深刻的都疼痛,

必然與煙霧相關,

用手拭去,空氣裡留下一縷,

但這並不容易,許多遍後

你可能血色盡褪,

彷彿從一面解凍的鏡子裡看著自己;

因此萬物誕生的時候

我們生活在一起,只要你去碰,

它們就逐漸變真實,

你的

償付,因為我那麼愛你,

以至於

我的眼睛在望見你時淌血,

彷彿所有維繫我們的只是一場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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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路易斯.羅薩萊斯(Luis Rosales) ,西班牙詩人,「三六年代」代表之一。


1910年5月31日生於西班牙南部城市格拉納達,1992年10月24日在馬德里逝世。羅薩萊斯是西班牙現代詩壇的著名詩人之一,也是戰後最初幾年團結共和國年代詩人的橋樑。他曾任西班牙《新信使》雜誌社社長,並主辦《西班牙美洲文學筆記》。 1962年當選為皇家語言院士。 1982年榮獲塞萬提斯文學獎。著有詩集《四月》、《燃燒的房子》、《新詩韻集》、《謠曲》、《刀口出血》、《復活日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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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杯蓋 賞析


路易斯.羅薩萊斯詩歌的日常性來自於他對於普通意象的動用、冷靜的口氣以及對形容詞使用的節制。所謂的日常性,我認為並不在於詩人所描寫的場景以及主題,而是用來形容詩人使用語言的方式。你仍可以看到「血」、「妄自的火」等意象的出現,而他的意象之所以「日常」,不給人以暴力、過火之感的很大一個原因是他語言的緩衝足夠,中間的過度性成分有辦法說服讀者這個意象在此出現,不是個不合時宜的東西。因為意象並不作為一種獨體存在而是一種關係性質的產物,與上下有織錦綿密的交纏。


鏡子以及煙霧的關係可作為解讀本詩的重要依據。誠如讀者所見「時間是一面鏡子有不同影像」、「活著不過是一面淌血的鏡子」,詩人在針對時間以及生命這兩個龐大命題作出價值判斷的時候都有把鏡子安插在裡面。而煙霧則似其本來的性質,氤氳在詩行之間。如果鏡子可以作為一個如實反映現實世界、自身存在的物件,那麼煙霧則模糊了這兩個世界的界線,放大了隱隱在我們心中對於真實的不確定感。這個真實可以說是我們感受的真實,依命題又可分為對時間、生活的感受,一路到末尾則又可見時間、生活實被詩中主體統攝在愛之下——既作為最終的命題也是最終的目的。


「我們生活在一起,只要你去碰,/它們就逐漸變真實」,對於人來說時間可以是客觀也可以是主觀的,客觀也就是說人類是自然科學線性時間的一個存在,在淵遠綿長的線段中,我們的出現彷彿心律機的一次明滅,快速、稍縱即逝;主觀則是代表著一個觀念:時間這個概念得發生在人的身上才有意義。也就是說,只有人才有時間感,因此「時間是一面鏡子有不同影像」,只有在人類身上,時間才有快、慢、靜止、如蚊香、如流水等面向。「我們生活在一起,只要你去碰,/它們就逐漸變真實,」而時間感與生活是並行的。


「因為我的眼底留下一點煙霧。/這是我的故事,/因為那煙霧用我的名字叫我,/講我自己的語言,/讓我知道所有深刻的都疼痛,/必然與煙霧相關,」符號只能想像不能替代現實,因為它無法取代。語言本身就已經是一個被抽象出來的東西,使用語言基本上就是失真了,但人類也沒有更好的載體。「表達」這件事本身則如煙霧般朦朧,處在真實以及非真實的邊緣。人類的交流通常不是為確定真假。有時人類的訊息交流就存粹為了吸收那些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的資訊,我們也不必然會認為那是真的或假的,因為我們講出來的話同時也是真假參半。以此,我們擁有了符號以後的表達是否更為的懶散?或著我們該思考的是我們真實的真心該如何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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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樂達Domingo

原圖來源:Routine ;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鏡子 #真實 #羅薩萊斯 #Luis #Rosales #彷彿所有維繫我們的只是一場告別 #三六年代 #西班牙詩

2022年9月28日 星期三

輓歌之一 ◎米格爾.埃爾南德斯

 



輓歌之一 ◎米格爾.埃爾南德斯(趙振江 譯)

——致詩人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卡

死神手持生銹的扎槍,

身著炮衣,行走在荒原上,

在苦澀的雨水中播種骷髏,

而人,在培植根和希望。

田陌碧綠一片,

什麼樣的天氣將歡樂壓扁?

太陽使血液腐爛,使它布滿陷阱

並生出了黑暗中的黑暗。

痛苦和它的斗篷

又一次見證了我們的相逢。

我又一次

冒雨走進哭泣的胡同。

我總是看見自己

置身於這痛苦橫流的陰影,

它是用眼睛和腸線揉成,

入口處有一盞掙扎的油燈

和一串憤怒的心靈。

我想在一口井中哭泣,

想在水、抽泣和心靈的

同一條陌生的根中:

那裡無人看見我的聲音和目光,

無人看見我淚水的蹤影。

我緩緩地進入,緩緩地低下頭,

心靈在緩緩地撕扯著我,

在吉他旁,緩慢而又愁苦地

再次哭出我的哀歌。

在所有逝者的哀歌中,

我沒有忘卻任何一個回聲,

哭泣的手會選取一個,

因為它更強烈地迴蕩在我的心靈。

費德里科.加西亞,昨天

還這樣稱呼:現在卻化作了塵土。

昨天還擁有沐浴著陽光的天空,

今天只有絆根草下的墳坑。

何等輝煌!你曾何等輝煌

而如今卻變成這樣!

你從齒間抽取的動人的歡暢,

曾使立柱和胸針蕩漾,

如今你多麼悲傷,

只想要棺槨的天堂。

身穿骨架的衣裳,

睡得像灌了鉛一樣,

裝備著冷漠和尊敬,我在看

你的眉宇間是否浮現出我的臉龐。

你雄鴿的生命被掠走,

它曾讓視窗和天空

縈繞著泡沫和咕咕的叫聲,

掠走歲月的風

恰似羽毛的奔騰。

最優秀的蘋果

蛀蟲對你的汁液無可奈何,

蛆蟲的舌頭對你的死無可奈何,

為了將殘暴的健康賦予弱小的蘋果

蘋果樹將選擇你的骨骼。

你的唾液失明的源泉,

雌鴿之子,

夜鶯和橄欖樹之孫:

只要是大地去而復返,

你永遠是千日紅的夫君,

忍冬花強壯的父親。

死是多麼簡單:多麼簡單

但又是何等不公的莽撞!

它不曉得謹慎行事,它的利刃

總是亂砍在人們最想不到的地方。

你,最堅固的建築,倒塌了,

你,飛得最高的雄鷹,跌落了,

你,最響亮的吼聲,

沉默了,沉默,永久的沉默。

你快樂的石榴樹的血,

像殘酷的鐵錘一樣,

砸向那致命地逮捕你的人。

唾液和鐮刀

落在他前額的污痕上。

一位詩人逝去,創造覺得

受了傷並掙扎在心上。

宇宙冷汗的顫抖使高山

可怕地搖晃,死神的光芒

使河流的子宮動蕩。

我看到眼睛不曾乾枯的森林,

聽到村鎮的嘆息和山谷的哀鳴,

淚水與披風的林蔭大道:

捲著落葉的旋風,

喪服接著喪服和喪服,

哭聲連著哭聲和哭聲。

你的骨骼不會被蜜汁的火山

和蜂巢的雷聲拖走或吹散,

精緻、溫柔、苦澀的詩人,

沐浴親吻的溫暖,

會在長長的兩串匕首中間,

感到長長的愛、死亡和火焰。

為了將死去的你陪伴,

天地的各個角落裡布滿

和諧的樂隊,

藍色顫抖的閃電,

冰雹似的響板,

短笛、手鼓和吉卜賽人的營盤,

黃蜂和提琴的呼嘯聲,

吉他和鋼琴的暴風雨,

長號和短號突然迸發的啼鳴。

但勝過這一切的是寂靜。

在荒涼的死亡裡

寂寞、孤獨、落滿灰塵的舌頭

像一扇門砰的一聲

封閉了你的呼吸。

我似乎在漫步,

與你我的影子為伴

沿著鋪滿寂靜的土地,

那裡的柏樹更喜歡陰暗。

你的掙扎像絞刑架的鑌鐵

圍繞著我的喉嚨

我在將你葬禮的苦酒品嚐。

你知道,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卡,

每天都有人在死亡,我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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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米格爾.埃爾南德斯(Miguel Hernández Gilabert),西班牙詩人,「三六年代」代表之一。

出生於阿利乾特的農民家庭,童年時放過羊、賣過羊奶,只受過初等教育,依靠刻苦自學,閱讀大量西班牙古典詩人的作品,成為詩人和劇作家。1934年到馬德里,出版第一個劇本。內戰爆發時,參加共和派軍隊,在前線作戰,並創作大量詩歌和劇本,進行宣傳鼓動工作。內戰結束後被捕,被判無期徒刑,在獄中備受折磨,其後肺病加劇而離世。

他的詩師承古典傳統而質樸無華,充滿激情而面向現實。他的去世和洛爾迦的被殺,使當代西班牙失去了兩個最有才能的詩人,西班牙抒情詩在傳統和民間兩個方面的發展也突然中斷。他作為一個詩人,一個戰士,給後來的詩人留下了深刻的影響。

(簡介參考自《人民的風:米格爾.埃爾南德斯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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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樂達 賞析

一個詩人的逝去,喚醒了時代裡無數人的心與淚水,讓諸多創作者為此哀痛、沉默。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迦,這個名字甚至成為了某種哀悼同題群的核心,九月以來介紹的許多詩人們皆曾在筆間奏起輓歌,米格爾.埃爾南德斯也同樣如此。而本月主編文第一行所引的「今天的西班牙正在誕生全歐洲最美的詩歌。」,更是洛爾迦在生前寫給詩人的支持與鼓舞,也因此,當悲劇突如其來地發生後,埃爾南德斯決心動筆撰寫這首長詩,字裡行間滿溢著情感的力度與波折,猶如一場懇切哀悼的儀式。

小說家博拉紐曾說:「死亡的沉默切斷了本可以成為和永不會成為的界線,我們永遠不會知道了。」這首輓歌也是從摯愛詩人出乎意料的沉默為原點。沉默既切割了生命昨日的昂揚與如今的缺席,阻隔了發話者與受訊人之間的對話,同時也讓如常的外在環境顯得諷刺、殘忍,一如「太陽使血液腐爛,使它布滿陷阱/並生出了黑暗中的黑暗。」,光明無法修復死亡與傷痛,反而和其他許多段落中的悲痛情感之間,形成了強烈對比以及自身的無力。然而,實際逝世後的沉默無聲,不只讓詩人聯繫到生命的終結不再,那份「寂靜」在詩中也衍生成為向死者道別的最佳方式。比起中間幾段來自外在、澎湃喧騰的陪伴,「為了將死去的你陪伴,/天地的各個角落裡布滿/和諧的樂隊」,「寂靜」反而勝過一切;更進一步地,原先追悼者內在哀情的強烈,經過了前面幾段以來的渲染,漸漸累積而升,並具現為外在天地萬物的共同追悼,但是「但勝過這一切的是寂靜。」此獨立成段的一句,又適時地將情感收攏,既回歸到現實中伴隨死亡與悲痛而來的「荒涼」、「寂寞」、「孤獨」,也賦予了寂靜新的意涵――寂靜彷彿是面對生死永別的最佳姿態,但是寂靜也遍布大地與你我,無論是無聲或陰暗的狀態,皆再次體醒了在世者一個美好生命的缺席。

除此之外,這首輓歌在標題處雖點明是寫給洛爾迦這位已然不存在的對象,然而在結尾處,詩人也用簡單幾筆,將哀悼的範圍擴大,遍及許多同時代人與時代本身。「你知道,費德里科.加西亞.洛爾卡,/每天都有人在死亡,我就是這樣。」一首哀悼的輓歌,一位哀悼的對象,也從而以小見大,暗暗指向並承載了晦暗不安的時代現實,埃爾南德斯也憑藉著書寫,追憶逝去詩人,進而探觸到時代當下的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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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樂達Domingo

原圖來源:wallpaperstock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米格爾 #埃爾南德斯 #輓歌 #寂靜 #洛爾迦 #洛爾卡 #羅卡 #Miguel #Hernández #Lorca #三六年代 #西班牙詩

2022年9月25日 星期日

傷員 ◎米格爾.埃爾南德斯


 


傷員 ◎米格爾.埃爾南德斯(王央樂 譯)

——為戰地醫院的牆而作

戰場上四散躺著許多傷員,
從戰鬥者身體躺著的這整片地方
萌發起一塊熱流的麥田,噴灑開
聲音粗壯的泉水。

血總是仰天地流淌,向著天空。
傷員發出呻吟,跟蝸牛一樣,那是
傷員的身上有著飛翔的輕捷
那波浪的要素之時。

血嗅著海,它認識海認識酒窖。
海的酒窖,裝滿勇敢的酒,哪裡有
顫抖的傷員在流血,就到那裡
噴發,開花,待留。

我是傷員,瞧我吧:我需要更多的生命。
我所包含的太少,不足以承擔
要從傷口裡消失的血的重大任務。
不是傷員的人,請決定。

我的生命是幸福青春的一個創傷。
唉,青春屬於不是傷員的人,屬於從未感覺到
被生命所損傷,也沒有在生命里
樂觀地休養過創傷的人!

但是如果帶著樂觀走向醫院,
醫院就變成了沒有癒合的創傷的果園,
對著血污的外科手術間門口
正在開放的花蕊。

為了自由,我流血,我鬥爭,我活著。
為了自由,我把我的眼睛,我的手,
猶如一株血肉的樹,慷慨而順從地
給予外科手術大夫。

為了自由,我感到我的胸中有著
比沙子還要多的心:我的血管生出泡沫,
我進入醫院,進入潔白的藥棉
彷彿進入白荷。

為了自由,我放棄了我參加的那些
曾經把身子在泥濘里打滾的人的槍戰,
我放棄了我的腳踢,我的胳膊,我的家屋,
我的一切所發出的打擊。

因為只要有一隻空洞的眼眶出現,
那裡就會放進一塊看得見未來的寶石,
使得無數新的胳膊,新的腿腳,
在殘損的血肉上生長。

不會衰退的汁液的鼓動,會得重新掀起,
那是我在每一個創傷裡失去的身體的遺物。
因為我就像傷殘的樹木,會得重新發芽:
因為我仍然還有生命。


◎作者簡介

米格爾.埃爾南德斯(Miguel Hernández Gilabert),西班牙詩人,「三六年代」代表之一。

出生於阿利乾特的農民家庭,童年時放過羊、賣過羊奶,只受過初等教育,依靠刻苦自學,閱讀大量西班牙古典詩人的作品,成為詩人和劇作家。1934年到馬德里,出版第一個劇本。內戰爆發時,參加共和派軍隊,在前線作戰,並創作大量詩歌和劇本,進行宣傳鼓動工作。內戰結束後被捕,被判無期徒刑,在獄中備受折磨,其後肺病加劇而離世。


他的詩師承古典傳統而質樸無華,充滿激情而面向現實。他的去世和洛爾迦的被殺,使當代西班牙失去了兩個最有才能的詩人,西班牙抒情詩在傳統和民間兩個方面的發展也突然中斷。他作為一個詩人,一個戰士,給後來的詩人留下了深刻的影響。

(簡介參考自《人民的風:米格爾.埃爾南德斯詩選》)


◎小編江豫賞析

  埃爾南德斯這首〈傷員〉詩成於1939年,正值內戰尾聲,共和軍由於接連挫敗,被依國際聯盟仲裁後的要求,終於漸次解散當時成立的臨時政府,而由佛朗哥政府前身所率領的國民軍也逐漸掌控了特魯爾、亞拉崗等地,最終,在收復巴塞隆納一個月後,英法終於正式承認佛朗哥政權。


  然而,看似戰爭結束,終於有一方獲得勝利的背後,實質上帶來的卻是各方的失敗。西班牙內戰除了帶出當時人民對於自由、民主等訴求的渴望,也同樣地帶來相應的死傷,經歷了各種數據的下修,各方暫時的共識認為大約有五十萬至一百萬之間的人死在這場為時三年的內戰當中。誠如史達林所云:「死一個人是悲劇,死一百萬人,則只是統計數字。」五十萬於我們今日行文看來,不過只是三字寥寥,然而每一次數字的增加,取代的反是無數人們的哭喊、鮮血,以及對和平的絕望。


  埃爾南德斯同樣也感受到了這樣多重的情緒,在他這首〈傷員〉當中,他讓負傷者作為敘事者,描述了兩則截然不同的心境。在第一首中,他著重於血的描寫:泉水、波浪、海、酒窖、花蕊,以此描述了戰爭帶來的那些所為人能懂不能懂的部分。第二首,埃爾南德斯則使其詩歌降神到了一個依舊熱血沸騰的戰士,在整首詩中不斷地呼告著「為了自由」,他可以犧牲一切,只為了換取自己心中的理想。

  固然,這兩種思維並無對錯,埃爾南德斯的立場也未必是那麼堅定地反戰或擁戰,但由其將兩種不同的摹寫對比放在同一首詩的安排來看,或許我們更可以將其理解成他只是一個對寫生有著執著的寫作者,只負責呈現,負責風格,但將所有的價值判斷與思索,交還給讀者。


美術設計:樂達Domingo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米格爾 #埃爾南德斯 #傷員 #為戰地醫院的牆而作 #為了自由 #Miguel #Hernández #三六年代 #西班牙詩

2022年9月23日 星期五

農民 ◎拉法埃爾.阿爾維蒂

 


農民 ◎拉法埃爾.阿爾維蒂(王央樂 譯)



他們頑強地走著,樹皮的臉色,

擋得住斧子的砍擊,毫不動容。

陰沉的腦袋,彷彿堅硬的燧石,

但是在果子硬殼的夢中,卻烈火熊熊。



大氅外散發出潮濕羊羔的氣息,

裡面包容著袋袋土豆的寡淡滋味;

比蹄子還硬的磨舊的靴子,

沾滿了糞肥和沉重的泥濘。



固執的騾群在黑暗裡發出響聲,

經過街巷妨礙了人行的便道:

田野裡的人們走著,猶如無數種子

去播撒進戰壕裡的深深犁溝。



許多人什麼也不知道。但是他們確信

是跑步去奪取一顆顯現的星星,

在新的習慣裡日日夜夜勞作,

殺死死亡,為了獲得自己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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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拉法埃爾.阿爾維蒂(Rafael Alberti Merello),西班牙詩人,「二七年代」代表之一。



出生於安達盧西亞。十八歲那年有感於父親去世,遂開始詩歌創作。1931年他加入西班牙共產黨,其後遊歷了歐洲各國並首次赴蘇聯訪問,結識許多著名作家和詩人,也成為洛爾迦、聶魯達、海明威、畢加索以及同時代許多傑出人物的知心朋友。後來在西班牙內戰期間,他積極站在人民一邊發聲、奉獻,並在內戰結束後展開三十九年的流亡生涯,直到1977年才回到西班牙。



他最初的詩歌,受傳統的民間抒情詩的影響,或近乎超現實主義。但是在1930年代,他受到來自政治與社會情勢的震撼,從《我要穿著鞋死去》開始,愛國詩歌激盪著他的作品,使他變成戰鬥性極強的詩人,而他往後的文學追求也體現在1978年出版的題為《街頭詩人》的合集中,成為一名始終與人民、家國並肩的「街頭詩人」。

 

(簡介參考自《中國在微笑:拉菲爾.阿爾貝蒂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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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柄富賞析

 

阿爾維蒂寫於內戰期間的詩作,往往戰鬥性格極強,其典型的特徵是大量地使用直白的呼告,直接於詩中呼喚地方、國家、民族的名號,不論是低吟:「馬德里,別忘記,戰爭;/永遠不要忘記正視/敵人的眼睛……」(〈保衛馬德里〉);或者是高唱:「加泰羅尼亞人民,警惕!/加泰羅尼亞人民,注意!/我懷著西班牙的心,這只是泥土的心,/加泰羅尼亞人,向你們致意:/萬歲!加泰羅尼亞的獨立!」(〈保衛加泰羅尼亞〉)。這種常見的技術有效地與人民讀者產生共鳴,仰賴其易解、重複振奮的聲腔。

 

而在這首〈農民〉之中,阿爾維蒂取用伐木與農牧的象徵,以堅毅不拔、勤奮耐苦,由死亡中搏鬥出生存的形象去比擬一種廣大的平民精神,同樣是要把詩人自己的口舌放低至群眾的耳朵之間去呼告、召喚,人民的生活日常本身就可以是革命與抵抗的號角,看似愚鈍的皮表之下有強烈的希望,對理想的生活有所要求;這首詩同樣也是要對當權者提出的警告,當這些形象被集中在一起,絕對沒有足夠強大的敵人能夠抵禦人民前進的方向。

 

細部來看有意思的是,阿爾維蒂所寫的前三段對人民的形容,都是取自農人勞動的受詞,受伐之木,被圈養、拖犁、要求搬運的羊羔與騾群,甚至是被撒入溝渠的種子,來反向書寫農民:詩人如此的寫法強化了農人與其勞動之密不可分,混染了自然性的厚實與韌性,自然地凸顯了廣大平民隱藏在耕牧之中具有的強大力量,並不銳利高貴,但絕對持久且無堅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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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樂達Domingo


原圖來源:石井農園 FC2 Blog (2010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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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9月21日 星期三

你沒有死 ◎拉法埃爾.阿爾維蒂


 


你沒有死 ◎拉法埃爾.阿爾維蒂(黃藥眠 譯)

R.阿爾培特


死在烈日,狂風,暴雨,嚴霜的下面,
死在炮彈所貫穿了的牆屋的旁邊,
滴瀝的血絲黏在草尖上呻吟,
你的歌呢?喑啞,沉默!……


你離開這曾經誕生你的悲哀的土地,
你現在已變成驕傲的種子埋入深溝;
這個溝早就給戰爭的犁鋤所掘好,
現在,無情的手就把你這直挺挺的軀體掩埋。


這不是逃亡,而是下種,在你的死裡有著新生的苦痛,
在大地的硬殼下面,生命曾倔強地生長,
好像是麥田裡成熟的花會從薄薄的衣苞昂首;
青春將變成死的戰勝者,青春將會重生。


誰說你是死了呢?——不管彈丸在空中飛鳴,
大炮在遠方狂吼,不管槍聲在急響,
人馬在紛騰,葬禮的輓歌壓倒了這些聲響,
西班牙在傾聽著對戰死者的光榮的稱讚。


兄弟喲,你在永生,生命永不會被遺忘。
同我們一道唱吧,面向著生命,面向著自由的風,自由的海,
用我們的集體的喉嚨來唱吧,從這無盡的麥田,無盡的山崗,
你並沒有死,你是我們自由的新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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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拉法埃爾.阿爾維蒂(Rafael Alberti Merello),西班牙詩人,「二七年代」代表之一。


出生於安達盧西亞。十八歲那年有感於父親去世,遂開始詩歌創作。1931年他加入西班牙共產黨,其後遊歷了歐洲各國並首次赴蘇聯訪問,結識許多著名作家和詩人,也成為洛爾迦、聶魯達、海明威、畢加索以及同時代許多傑出人物的知心朋友。後來在西班牙內戰期間,他積極站在人民一邊發聲、奉獻,並在內戰結束後展開三十九年的流亡生涯,直到1977年才回到西班牙。


他最初的詩歌,受傳統的民間抒情詩的影響,或近乎超現實主義。但是在1930年代,他受到來自政治與社會情勢的震撼,從《我要穿著鞋死去》開始,愛國詩歌激盪著他的作品,使他變成戰鬥性極強的詩人,而他往後的文學追求也體現在1978年出版的題為《街頭詩人》的合集中,成為一名始終與人民、家國並肩的「街頭詩人」。

(簡介參考自《中國在微笑:拉菲爾.阿爾貝蒂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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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天祐賞析

正如同作者簡介所提到的,拉法埃爾.阿爾維蒂的詩歌風格於1930年代期間轉向極具戰鬥性與政治性,連結到他所處的年代並不難以想像。1930年代正是西班牙內戰肇始的時期,西班牙共和軍和人民陣線等左翼隊伍對抗以佛朗哥為核心的右翼西班牙國民軍和西班牙長槍黨。而詩人作為時代中的一份子,作為人類中感官最敏銳的那群人,提起了筆,放棄了超現實的晦澀與飄忽,轉向口語式,極具街頭性且近乎口號、宣言般的強力詩篇。
如米沃什所說:「詩歌必須意識到自己可怕的責任,因為詩歌不是純粹的個人遊戲,它還賦予人民那偉大靈魂的種種願望以形狀。」詩歌確實在某些維度中有見證地的任務,但他該做、能做的絕對不只僅僅如此。所以〈你們沒有死〉不僅僅是一首憤怒、描寫許多青年拋頭顱灑熱血的詩;他同樣也是希望的詩,是為人民錨定未來的詩。
這首詩寫於1930年代西班牙內戰期間。我們可以在第一節中看到詩人以寫實的文字為青年哀悼,但詩人的筆鋒並沒有止歇,情緒沒有耽溺在那「喑啞,沉默!」的歌之中。他不僅止於哀戚,更想要榮耀這群英勇的年輕人,他們倒下的土壤是生養他們的母體;他們所捍衛的一個理想國的雛型,一種對於正義的追索,一場對邪惡的抗衡。是的,或許物理上這些青年們人倒在了「烈日,狂風,暴雨,嚴霜」之下,但只要我們記得,只要我們帶著他們的理想前行。他們就不算真正的死去,乘載著這些年輕熱血的遺志,拉法埃爾.阿爾維蒂試圖以他的筆力、以那口號式的詩歌來喚醒眾人對於一個理想未來的想望。正因為前行人死亡的重量,所以我們更不能停歇,需要向前,為自由的新生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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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樂達Domingo

原圖來源: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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