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度日她的如年 ◎葉覓覓

　

他聞起來就像一瓶沙士

她畫餅他的充飢他度日她的如年

他是寂寞的複數

她的門閂是酸

富庶的相反是他

（他們會不會幫她蓋一座九層塔？）

她頭髮他的胸膛他晴朗她的情郎

有一天大家都會變做土壤

他海過一艘船

她山過一個夜晚

星期三喜歡下雨

他們被雨織成神仙魚

眼睛被拆成謎語

然而他躲在她的鐵皮裏

靠著時間的椅背

慢慢發明一種敲打

　

他越是太陽她越是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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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葉覓覓

　　

　　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研究所、芝加哥藝術學院電影創作藝術碩士。以詩錄影，以影入詩。夢見的總是比看見的還多。每天都重新歸零，像一隻逆流產卵的女鬼或鮭魚。作品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國語日報兒童文學牧笛獎、義大利羅馬影像詩影展最佳影片等。著有詩集《漆黑》、《越車越遠》與《順順逆逆》。

　

　　另有英譯詩選兩小冊。《蛾在腋下產卵，然後死去》由香港中文大學出版；《他度日她的如年》（His Days Go by the Way Her Years）則由Anomalous Press出版，此書入圍2014美國最佳翻譯書獎詩集類。

　　

　　臉書粉絲頁：葉覓覓Ye Mimi

　　www.facebook.com/yemimilala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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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琬融

攝影提供：琬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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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葉覓覓的詩總是有一種遊戲的趣味，押韻讓它很適合被唸出聲音，時不時就會拐出個意料之外的意象，也不給太多提示隨君猜想，作者的遊戲之後是讀者的遊戲。

　　

一開始「聞起來像一瓶沙士」就是個乍看讓人一愣的形容，我傾向將其與後續的九層塔相互聯想。他是沙士，她是九層塔，愛喝沙士的男人，喜歡九層塔的女人。「聞起來像一瓶沙士」也可能是一種距離，要靠得多近才能聞到嘴裡的沙士味？近到近乎於吻，這裡有一對情人。快樂嗎？「她畫餅他的充飢他度日她的如年」看來不是很快樂，有點窮，有點爭吵。「他是寂寞的複數」他總是有很多很多寂寞。「她的門閂是酸」她早就習慣了，而且應對方式顯然不是拍拍秀秀。儘管如此，還是有甜蜜的時光：「她頭髮他的胸膛他晴朗她的情郎／有一天大家都會變做土壤」，他們的日常是由很多的打鬧、寂寞與酸言酸語、還有偶爾的甜蜜構成。或許就會這麼一直到死為止吧。

　　

男的是海，「海過一艘船」，時不時就想殺出去當他的海賊王（雖然看前後文，大概嘴砲的成分居多），女的是山，而且「山過一個夜晚」，夜晚的山，黑暗裡的迷宮。迥異的兩人窩在下雨的屋子裡像兩條相偎相倚的神仙魚，「眼睛被拆成謎語」，情人再久，也總是有些地方是對方永遠看不透。百分之百的理解本是不可能的，只能磨合，詩裡用一種更為形象的方式描繪所謂磨合：「然而他躲在她的鐵皮裏／靠著時間的椅背／慢慢發明一種敲打」，鐵皮與敲打，慢慢凹陷成適合的形狀，以及數不盡的人造痕跡。這麼說來，總有天兩人終究會達成某種相似，磨成彼此的形狀嗎？

　　

「他越是太陽她越是月亮」

　　

至少這首詩不這麼認為。磨合歸磨合，歲月、爭吵與甜蜜這麼來回水磨，有些部分會被放棄，卻也有些部分會被磨礪得更加堅硬而銳利。就像許多老夫妻幾十年還在打打鬧鬧，越是熟知對方，越能界定出那些絕不能妥協的自己，只是也學會了如何與對方不能妥協的部分共處的方式而已。或許詩裡這對情人將會持續打鬧直到老死吧。就像太陽與月亮般相似而又遙遠，唯一的共通點或許只有繞著同個地面打轉，那就是他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