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海 ◎波特萊爾

人與海　◎波特萊爾
　
你將永遠懷念海吧，自由的人！
海是你的鏡子；你在浪濤滾滾
無窮的奔騰中，關照你的靈魂；
你的精神卻是一樣苦澀的深淵。
　
你喜歡浸在自己的影子的胸中；
你用你的眼睛和手臂把它擁抱，
有時你的心將本身的憂慮煩躁，
排遣於荒海粗獷難尋的悲嘆聲。
　
你們兩者，都很陰沉而且神秘；
人呦，沒人測出你深淵的厚度；
海呦，沒人知道你內藏的豐富，
你們都小心翼翼，保守著秘密！
　
如此至今不知經過了多少世紀。
你們在相鬥，毫無憐憫或悔悟，
你們，竟然如此喜愛殘殺和死，
啊，永恆的鬥士，深仇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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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夏爾．皮耶．波特萊爾是十九世紀法國著名詩人及藝術評論家。他於1821年出生於巴黎，是一位畫家的兒子。他幼年喪父、母親再嫁，因愛母至深，母親的再嫁使他對世界懷著反叛及怨恨。先父的遺產更使他得以過著豪華、頹廢、隨心所欲的奢侈生活。所有的瓊漿佳餚、華服美女及鴉片迷藥，都在他創作的詩歌中畫出了奇異的蒼白的色彩。最後他貧病交迫、抑鬱而終，得年4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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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介紹
　
杜國清，1963年畢業於台灣大學外文系。在大學期間即開始創作詩歌，並從事詩歌翻譯。1966年赴日本關西學院大學攻讀碩士學位，後完成碩士論文《西脇順三郎的詩與詩學》。1970年赴美國斯坦福大學，師從劉若愚攻讀博士學位。1974年獲得博士學位，執教於聖塔芭芭拉加州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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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李欣芳賞析
　
本詩收錄於波特萊爾的《惡之華》。《惡之華》的「惡」字，不單指惡劣與罪惡，也代表病態與痛苦。早年的波特萊爾於路易大帝中學就讀，極早顯示出其在詩歌等方面的才能，但他的詩作卻被批評為「不屬於他年齡的墮落」。活在無數否定與束縛下的他，往後自然產生渴望在詩歌中獲得自由與救贖的心情。
　
這首詩的第一行提出感嘆，「你將永遠懷念海吧，自由的人！」。為什麼自由的人會懷念海？因為海能夠反射人的浪濤與奔騰，自由之下的衝擊與苦難。海的幽深是一面鏡子，關照人的靈魂。而海與人的共通點，都是在精神上同樣處於苦澀的淵藪中。
　
第二段以深淵的意象接續，「你喜歡浸在自己的影子的胸中；你用你的眼睛和手臂把它擁抱」，詩人的深淵源於內在的憂鬱，因此必須往裡探尋，進入己身的黑暗。這邊有趣的是眼睛和手臂的意象，此處使用「通感」的技巧，將視覺與觸覺混合，這正是波特萊爾象徵主義詩的一個重要特色。
　
回到第二段的末兩行。海與人的共通元素，使得人將本身的憂慮煩躁，於海洋粗獷難尋的悲歎聲作呼應。第三段則繼續提出兩者的共通性，「陰沉而且神秘」。人與海為什麼同時擁有這樣的特質？他們又在保守著什麼樣的秘密？小編認為此處的秘密就是死亡，因為對於自由的渴望。終其一生飽受輿論與病痛折磨的波特萊爾，無論產出多少詩歌，都將無法擺脫世俗的束縛，因此唯一的解脫只有死亡一途。此處的秘密也提出人與海的另一個共同點。對死亡的渴望。古今往來，許多投海自殺的詩歌流傳至今，導致海洋經常與死亡的意象密不可分。而渴望解脫的詩人，將人與海的憂愁，黑暗與深淵等元素匯聚到一起，最終於末段一併嶄露。
　
「你們在相鬥，毫無憐憫或悔悟，你們，竟然如此喜愛殘殺和死，啊，永恆的鬥士，深仇的兄弟！」，既然人與海如此相像，為什麼還要相鬥呢？小編認為，此處的海象徵詩人的另一個自我。一邊是渴望解脫的波特萊爾(平靜幽深的海)，一邊是身處滾滾浪濤，卻仍願意面對黑暗的波特萊爾(自由的人)。憂鬱與理想的爭鬥，存活與死亡的爭鬥，人與海的爭鬥，最終則導致精神互相殘殺的悲劇，彼此深仇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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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驀地
圖片來源：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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