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性動物 ◎曾貴麟
我的愛人自我體內分裂
如貓萬花筒般的眼
共用一具肉身,不同名字
縮起聲音,不斷互道:「晚安,晚安」
黑夜是巨大的圓
我繞著弧形
裡面的你
時間是
我們獵捕的雌鳥
唯一會飛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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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曾貴麟,1991年,宜蘭人,淡江大學中文系,東華華文創作所畢業,曾任微光詩社社長,創辦淡水藝文誌《拾幾頁》,有詩文集《夢遊》、《城市中的森林》,文字x攝影展《25時區》,臺北詩歌節影像詩獎,聯合文學《Narwhal的房間》線上語音課程講師。
詩集《人間動物園》之管理員,溫柔地失職,只能一再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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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賞析:
本詩收錄在詩人第一本詩集《人間動物園》。
《人間動物園》的分輯名稱分別為:百葉窗、象族、貓族、蟻族、水族。除了第一輯「百葉窗」象徵著管理員(作者本身)孤獨地觀覽云云眾身,並且無奈地接受世界訂下的命運與分類之外,其他分輯皆是藉由某類生物來比喻人們各自不同的習性、情感與存在意義。而〈貓性動物〉作為「貓族」的首篇,便提醒讀者,貓作為察覺敗壞生活的敏銳生物,不但接受其變形醜陋的一面,似乎也能馴服人本身。也就是說,貓族一篇並不是單單隱喻著「有些人像貓」,而是「有些人的存在像是被貓盯著瞧」,彷彿癱瘓了般接受這個美好的定格。
若單以詩的內文解讀,第一段便能發現作者在詩中所出現的對象皆是從自己體內分裂而出;你充滿了「貓性」,奴役著身為主人的我。儘管在作者客觀定義下為「共用一具肉身」,但實際上卻相反,道晚安這件事似乎如同一個人突然墜入谷底,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緊縮。
結束第一段的閱讀後,讀者們可以試著用戀愛情境來解釋:與喜歡的人互通訊息,道晚安之後,卻又在恢復理智時發現,這個我所愛的人,他所吸引自己的,可能只是自己腦中的幻想。這種幻想像是身體的一部份被分裂了出去,也像貓,不管我多麼愛牠,依舊愛理不理。有趣的是,若我們將「縮起聲音,不斷互道:『晚安,晚安』」視為墜戶深淵後的聲音,那麼「互道」反而變成一種錯覺──道一聲晚安,通通都是自己的一相情願,每一聲「晚安」彼此碰撞,彷彿對方也對著你說晚安似的。
若以上述為前提,第二段「黑夜是巨大的圓/我繞著弧形/裡面的你」便能與與之映證:你藏匿於黑夜之中,我繞著它的外圍,不斷尋找你真實的蹤跡。而作者巧思的是,本段的動詞僅用了「繞著」,並不解釋如何處理「裡面的你」,若我們真的在安排一個動詞來處理本段末句,例如「尋找」、「追求」、「解救」、等等,便會失去原來所想安排的「貓性」──你不可曉得繞著圓圈外圍的貓想要做什麼呢,對吧?
而第三段卻又補足了上一段「不能說盡」的貓性特質,作者將時間比喻:「雌鳥」與「唯一會飛的詞」,不用過多敘述去解釋貓性人們彼此間的關係。生存在水泥叢林的人們彼此不會被任何一首詩或一句話打動,而語言的最小單位:詞,也許才是生活的巨大證明,若我們不捕捉想說的話之前的動機,便突然地告訴對方「晚安」或是「我想你」,那絕對是行不通的。而這個動機,作者又比喻成雌鳥,貓性人們何嘗不在捕捉這個最鮮美的東西呢?只是在爭奪之下,也許大家都忘記了,時間不是一個能夠供人佔據的所有物──它只能流淌,如同飛遠的鳥兒一樣,如同稍縱即逝的詞一樣:我們的愛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因為我們都是充滿貓性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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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林宇軒
圖片來源:林宇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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