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你擺除一切苦──
萬事視你為啟示
罌粟中升起太陽
照耀殷勤而至美
那眾生繁相
迷途的神諭
我為你而不再滯行
雨落雨停之間
柏葉懸垂的蜘蛛線
一如愛裡,微言大義
共飲一杯咖啡
雷電的季節
我心清澈,樂觀所需
夢中信奉的婀薄神──
簡衣素顏,無施恩典
纖弱的蜈蚣偷進我殘敗的肉身
無可獻祭的春天
誰也不在意的淡景裡的蕭邦
我依舊深信,眾生存有法
依舊執著一點顛倒夢想
僅僅我不再擱留
或耗除我輩此生,萬種歧疑
伏特加,遠山,五月的霧紗麗
婀薄神──我已臣服生活
妄語的巴別塔
塔下埋錄我身世的事紀
隱躲一個祕密
分娩國王的死胎
無所謂地蹲在路旁
以敗葦祈禱
過路人,你可明白行走的意義?
你永遠比自己想得更鈍
捨棄晚餐,交談或擁抱
世紀的孤雛手執獨根的蒲花
平庸地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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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崔舜華
有詩集《波麗露》、《你是我背上最明亮的廢墟》、《婀薄神》。
(簡介取自散文集《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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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于玄賞析
我相信崔舜華本人不是這麼樂意於被放進「少女文學」中的,尤其是在讀過他的新書《神在》,看他書寫如孔雀般的少女,以及,他對於自身身體的排斥、焦慮、拉扯之後。倘若說起少女,比起「浪漫、感傷、自溺」的軟綿綿棉花糖,他會說少女是獸,「在那燦爛青春的花蕊底下,埋藏著一張小獸的臉容」。
然而,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少、女逃得過這場獸與獸的追獵。於是,我們只能嘗試擴張少女圈的範圍,以便於容納進更多原先被排除在外的,「被追獵、被捕獲、被吞噬,乃至失去了自由與自尊」的「非典型少女」。這也是我選擇〈婀薄神 absent〉作為本週主題「現代詩中的公主情結」的選詩的原因──冀望一種少女不一樣的可能性(以便找尋自己身為非典型少女的、能夠不焦慮於自身存在的可能性)。
假如憑藉著愛或相信愛的力量,少女就能因此脫離平凡成為英雄。那麼,能不能有一種少女,看過愛、看過生活的殘敗與蒼涼,並只求平庸地盛放?
讓我們回過頭來看〈婀薄神 absent〉這首詩。
「我為你擺除一切苦──」整首詩以此句劃開長音,若將此句看作向「婀薄神」的禱詞,詩者向神祈願、擺除一切苦,祈願本身是單向的,而跪坐於神祇前──或許只求從簡單的儀式中,獲得平靜,獲得仍懷抱現世安穩的願想。然而,神祇不言,禱詞未必實現,「夢中信奉的婀薄神──/簡衣素顏,無施恩典」。在祈願未得踐現的日子,向神再次默念「婀薄神──我已臣服生活」。生活是蒼白的、是無端向眾生拋擲惡意的,擺除一切苦是禱詞,不是現世,而或許「世紀的孤雛手執獨根的蒲花/平庸地盛放」已是最好的結尾。
關於這個出現於詩集中、作為整本詩集命名的神祇──婀薄神,詩者說道:「如果是我用了一個藝名來造神,『婀薄神』指的即是生活中的虛無與匱乏。」現世從來就非童話,沒有仙女、沒有南瓜馬車、沒有玻璃鞋,只有端坐不語的神祇,比起粉紅色的少女童話,我更情願相信──有一群少女早早便目睹愛的失效、生活的殘敗,他們不向「愛」、不向「純真」寄託,只以以敗葦祈禱,能夠平庸地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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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
Nysus
IG:https://www.instagram.com/nysus_/
攝影來源: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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