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友 ◎鯨向海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x @詩．聲．字】
　　
徵友　◎鯨向海
　　
我二十四歲。
趨近於楊喚詩裡白色小馬的年齡
未曾有過曠野一般的順風時刻
沒有陽光的字跡，潮濕而多霉菌
缺乏修改的血型
屬於曆書上未被拆封的星座
無信仰，眼睛有神
鏡子裡是最陡峭的胸膛，標示著
無數重點的夢
腳毛過長在西北雨的台北街頭
潦草的臉廓在失去候鳥的黃昏
充滿神諭地嚮往水流，以及
溜冰場的雪祭
曾經在一首詩中遺失了性別
初吻獻給一顆沒有方位的星星
實歲二，虛歲一百二十
寂寞的年輪運轉不休
多年來，原是走錯了星球
今在此沿海岸線徵友
你鋒芒而來
我將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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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鯨向海，精神科醫師。
著有詩集《通緝犯》、《精神病院》、《大雄》、《犄角》、《A夢》。
散文集《沿海岸線徵友》、《銀河系焊接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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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聲．字」小編 @陳琳linlin 賞析
　　
在這首〈徵友〉中，我們可以看見一個憂愁的主角，將平時在交友軟體上，會看到的基本資料，以及自己的生理特徵和盤托出，但詩人卻同時也富有巧思的將這些看似平板無趣的資料，加上了種種暗示，讓這位主角立體了許多。
　　
要徵友，需要先寫出一些最基本的條件：年齡、血型、星座、信仰、性別。詩的一開始便以簡潔的口吻說道：「我二十四歲。」與此同時，徵友的過程於焉開展。二十四歲是怎麼樣的年齡呢？詩人描寫：「趨近於楊喚詩裡白色小馬的年齡」，在楊喚的〈二十四歲〉詩中，可以看見一個參雜著荊棘、泥淖的二十四歲，而詩人在此用了楊喚詩裡的白色小馬為喻，也隱隱的點出了詩中主角過往可能不那麼順利的人生經歷。
　　
而後詩人緩緩訴說主角的特色：「沒有陽光的字跡，潮濕而多霉菌」、「屬於曆書上未被拆封的星座／無信仰，眼睛有神」，短短幾句描寫，雖然我們完全看不出主角真實的星座與信仰為何，但卻可以鮮明的看出，主角性格或許有些陰鬱，在潮濕且多霉菌的字跡裡看出或許主角有些文學氣質，沒有信仰，但眼裡有神，可見主角內心有個強大的信念，不是渾渾噩噩之人。
　　
講完了主角內在的特色後，詩人筆鋒一轉，描寫主角的外在：「最陡峭的胸膛，標示著／無數重點的夢」、「腳毛過長在西北雨的台北街頭」、「潦草的臉廓在失去候鳥的黃昏」，透過這些描寫，主角的身形逐漸清晰－－胸膛高挺、腳毛很長、臉上或許有些凌亂的鬍鬚渣，而這些形象，也處處連結著主角內心的感受，在夢、西北雨的街頭、失去候鳥的黃昏裡，可以清楚的知道，主角有很強烈的失落感，至於失去了什麼、過往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知道。
　　
接著，進入了主角的感情世界，「曾經在一首詩中遺失了性別」、「初吻獻給一顆沒有方位的星星」，由此我們可以看出主角可能在性別認同上，有些混亂，在感情上也不太順利。這樣子一個充滿憂鬱、受過傷的人，內心想必是寂寞的，也因此詩人描寫：「寂寞的年輪運轉不休」，也隱隱的點出了主角來此徵友的原因－－因為內心的寂寞。
　　
最後，詩人描述主角：「多年來，原是走錯了星球」，這句或許可以與上一段的「曾經在一首詩中遺失了性別」，一併思考，不認同自己的生理性別，而後發現自己走錯了星球，至今才赫然明白。主角或許是位同性戀者，在以往可能受制於一些限制，所以走錯了星球，直到今日他才終於到了他所屬的星球，並在此沿海岸線徵友－－
　　
希望能找到使內心震動的那人，當那人來時，「你鋒芒而來／我將粉身而去。」在那人的光芒之下，主角或許會因為內心的震動、對感情的種種期盼，化為塵埃，只為朝那人而去。
　　
在這首詩中，酷兒的形象沒有特別的凸顯，但卻可以在詩人的字句中找到些微線索，除了最後的「遺失了性別」、「走錯了星球」之外，我們也可以透過前面種種的描寫，看出憂鬱、未被社會接受的個人特質。也因此詩人才會以「缺乏修改的血型」、「未被拆封的星座」，這種不確定、由一的方式描寫這些應該要十分確定的個人特色。酷兒往往會因社會裡，簡單卻暴力的定義而喪失面孔，但這首詩卻鮮明的寫出，就算沒有血型、星座、性別，卻依舊鮮明的一位憂鬱的同性戀者，看待感情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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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
Nysus  IG：https://www.instagram.com/nysus_/
攝影來源：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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