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鷥之忌〉 ◎向陽

〈白鷺鷥之忌〉　◎向陽

　

　

寒天的時陣樹葉漸漸落

庄裡的大細厚衫一領一領穿

風帶著雨走來無稻米的田裡放田水

雨隨著風踮在清氣的街仔路掃垃圾

　

寒啊！樹仔落葉透風就穿衫

冷啊！樹仔落皮滴雨就舉傘

戇留不驚風不驚雨只驚無枝可棲的白鷺鷥

戇留不知寒不知冷只知無藥可醫的某死去

　

彼時的生活，黯淡不過歡喜

早起我舉鋤頭出門伊佇門邊送我去落田

飯包內底是芹菜加三條鹼酸的菜脯

心肝內底有百萬聲歹勢及溫暖的目色

三更半暝伊佇菜櫥內偷偷找找未著的豬肉

　

三更半暝我佇眠床頂暗暗想想未起的錢財

若是稻米收成風颱不來一張一張美麗的紙幣

起舒適的厝買皮鞋送伊與囝仔交補習費

擱買電鍋叫瓦斯電視暫時等二年

伊的身軀太軟弱著帶伊去看先生好好醫

　

伊的身軀無勇健為我的營養透早就起床

彼暝伊腰酸背痛面色帶青

山裡的草藥無效去城裡看先生過頭貴

這隻牛犁田太慢可惡我會慢一日提著錢

白鷺鷥白鷺鷥因何飛起向西天飛去

　

白鷺鷥白鷺鷥伊煞來破病無藥可醫

先生有藥方稻米未收成我無錢帶伊去看病

厝邊有錢厝瓦未蓋好我無力量為伊去借錢

我是天下間最無用的男子枉費伊隨我一世

我是人世間最偉大的人物超渡伊離開苦悲

　

戇留不知寒不知冷只知他的查某隨人來離開

戇留不驚風不驚雨只驚田裡瞋著他的白鷺鷥

冷啊！樹仔有地好鑽戇留無某不做田

寒啊！樹仔有天好頂戇留無某不住厝

　

雨隨著風走來戇留的破厝偷偷搬磚瓦

風帶著雨踮在戇留的田裡暗暗種野草

庄裡的大小猶是厚衫一領一領穿

寒天了後，樹葉同款一片一片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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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簡介

　

向陽（1955年5月7日－），本名林淇瀁，台灣南投縣鹿谷鄉廣興村人。

　

伊是跨領域的作家，除了以詩聞名之外，兼散文、囡仔文學kap文化評論、政治評論。身分上，伊是詩人、作家，mā是作詞人、政治評論家、總編輯、總主筆、學者。身分多重，領域寬廣。

　

佇1970年代，推行國語政策、禁使用方言，才大二的向陽定tio̍h愛用母語來寫詩，伊形容當時的家己是「盲牛毋驚虎」，毋過伊堅信，tùi家己喙舌講出來的語言siāng媠，台語詩寫出來了後，煞無處會當刊登發表，所以向陽四界朗誦，得tio̍h濟濟共鳴，為早期的台語現代詩創作行出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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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誦者簡介

　

郭于中

台視公司新聞部熱線追蹤節目採訪撰稿記者

台視新聞周六午間新聞主播、數位台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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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kiú-kiong玖芎賞析

　

〈白鷺鷥之忌〉收錄佇《土地的歌》，詩人向陽佇上親的血親開始寫，散赤佮百姓的甘苦，不時出現佇詩句中，讀時予人心一酸。詩人佮做田人徛做伙，顯貴篇佮賢人篇中，用文雅的詩剾洗貪財官員佮阿舍為百姓贊聲。

　

散赤是台灣人記憶深處，無法度抹去的焦心。嘛會使講台灣移民社會的起頭，攏是對散赤開始。過烏水溝來到台灣拚命開荒，煞因土地制度的不公，做穡人淪為田佃，利純攏肥去地主身軀，瘦瘦的做穡人破病的某親像絲絲的白鷺絲。白鷺絲佮做田人佇田園相伴，逐日同齊吹風曝日，袂輸翁仔某分享仝款的命運。

　

「戇留不驚風不驚雨只驚無枝可棲的白鷺鷥/戇留不知寒不知冷只知無藥可醫的某死去」

某袂輸彼咧只驚無枝可棲的白鷺鷥，戇戇kap伊繼續留佇這食袂飽的田園。醫生手頭有救某命的藥仔，家己煞無錢𤆬伊去看病。散赤人看別人堅固的厝內有電鍋叫瓦斯電視，伊干焦會使目睭金金看，毋法過彼種舒適生活。伊閣猶未納囝的補習費，伊煩惱囝的未來，伊想欲囡仔讀冊翻身，毋過無錢一切攏做袂到。

　

「我是天下間最無用的男子枉費伊隨我一世/我是人世間最偉大的人物超渡伊離開苦悲」

這是散赤人對家己的自嘲，對某的虧欠佮懺悔。看某苦苦磨拖不如早早去西方極樂世界，無病嘛無疼，散赤人siāng深的悲哀。

　

散赤人佮某的性命，親像寒天的樹葉一片一片落，未來茫茫無望。台灣記憶的散赤，無地的做穡人，其實毋是干焦過去的代誌，這馬買袂起厝的無殼雨螺，低薪水的少年人。散赤kap土地正義不公，是台灣放袂去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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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蔡幸秀

圖片來源：蔡幸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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