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色沙龍 ◎七等生

 

在黑色沙龍　◎七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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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色沙龍

最年青的女孩

探索真理和愛情

臉上露出對

誘惑拒絕對

誠摯微笑

街煙隻吐煙霧

胸膛容積的氣體

剛由家庭學校吸入

在黑色沙龍

薄薄的衣衫隱約

白色黎果的影子

長黑髮

藍彩的眼框

大睫毛

灰色油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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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色沙龍

從他的頭頂說起

留分頭抹重油

穿西裝結領帶

學名士派

披風衣

把黑色雨傘

當拐杖

在黑色沙龍

未見他穿過

中國裝有一首

懷鄉病的存在

開頭引用宋詞

以壯悲憤他

愛國家愛民族

已到發瘋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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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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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等生，1939年生，本名劉武雄，台灣現代主義代表作家。苗栗縣通霄鎮人，臺北師範學院（今國立臺北教育大學）藝術科畢業，曾任小學教員。七等生作品以小說為主，以隱遁小角色作為抗議台灣社會總體壓力的象徵。代表作品有《我愛黑眼珠》等，其中《沙河悲歌》曾改編為電影。1985年獲第8屆吳三連獎文學獎小說類，2010年又獲得第14屆國家文藝獎文學類。2020年10月24日因癌症病逝，享壽81歲。（改自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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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林宇軒 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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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等生以小說聞名，除了曾改編為電影的長篇小說《沙河悲歌》等，最知名的可能是短篇小說〈我愛黑眼珠〉。鮮為人知的是，七等生的詩作也有高度的藝術成就，其詩創作多集中於文學生涯的早期，每天為你讀一首詩曾在2021年介紹過他的詩作〈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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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在黑色沙龍〉延續了他關懷現代人精神處境與身分焦慮的筆觸，透過「沙龍」這個特殊的空間，展現出一種混雜著追尋、模仿、虛飾與幻滅的青春肖像。沙龍是什麼？按我們現今的理解，這個詞彙大多指向著談論文藝的高雅場所。不過，這樣的概念在七等生筆下，被加上了「黑色」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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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複出現的「在黑色沙龍」，在整首詩當中形成一種音樂性、儀式感與認識框架，也強化了這個空間的象徵性：黑色象徵神祕、死亡、知識的深淵，沙龍則是知識份子、藝術青年聚會、交流思想的場所。這個場所不再光明，而是被染成了「黑色」，暗示其中蘊含誘惑、幻覺與模仿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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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中兩個主要角色「最年青的女孩」與那「留分頭抹重油」的男子，彷彿是存在主義時代下青年男女的典型：女孩看似純真，臉上同時表現出對「誘惑」的「拒絕」與對「誠摯」的「微笑」，其身體尚存家庭與學校灌輸的氣息，卻又開始進入都市社交空間的試煉。男子則是標準的「文藝青年」，穿著西裝、披風衣、結領帶、撐雨傘裝腔作勢，像是在模仿一個典型的「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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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中寫他「未見他穿過中國裝有一首懷想病的存在」，這句話意在諷刺他空有民族情懷的表演姿態，卻無真實生命的體驗。引用宋詞的開頭、強調「壯悲憤」、表現「愛國」已到了發瘋地步，暗示這種激情已失去理性基礎。透過〈在黑色沙龍〉這首詩，七等生揭示了都市的知識青年在現代化與西化衝擊下的文化焦慮。他們在追尋真理與愛情的同時，也不自覺地模仿與扮演，而最終落入一場虛構與悲憤交織的存在戲碼；詩中濃厚的影像感與批判意味，展現了他對時代病灶的敏銳觀察與深刻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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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等生在1983年受邀至愛荷華參與國際寫作計畫。按古蒙仁的回憶，七等生和同年至愛荷華的陳映真以及一些文壇好友，受邀至聶華苓家裡參與歡迎餐會。在豐盛的晚餐過後，大家輪流表演：許世旭唱韓國歌謠、陳映真唱客家山歌、高信疆唱「流亡三部曲」……輪到了最後壓軸的七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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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一口氣站起來，皮鞋跟在地板上一陣猛敲，雙手在頭頂上打著清脆的拍子，腰身隨節拍扭轉，當場跳了一段西班牙鬥牛舞。他的身手俐落，節奏快速，贏得大家熱烈的掌聲，將現場的氣氛帶到最高潮。那是我看過最不像七等生的七等生，生平也只有這麼一次，因此至今仍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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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這首詩，以及在目宿媒體的紀錄片《削瘦的靈魂》當中，那位追求存在主義的孤獨身影和瘋狂形象，這樣的紀錄著實讓我們看到了不同的七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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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編：林宇軒

參考資料：古蒙仁〈人生的遁隱者〉，愛傳媒（2020.10.24）

⠀#愛荷華 #國際寫作計畫 #七等生